冬日的天暗的很快,进门前还天色大亮,刚这么会外面已经黑了。王府各处点着灯笼,将黑暗驱散,给人一点温暖。裴芸兮已在前院等了近一个时辰了,怀里的暖炉早已经没有温度。
“小姐,你先回去吧,我看王爷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我在这守着。紫烟哈出一口气给自己暖暖手,脚下不停的跺着,这天实在太冷了,前院又空旷,只有长廊假山与凉亭,没有避寒的地方。”
裴芸兮拒绝道,“再等等吧。”她没有动,腿都冻得发麻了,脚底下已经没有太多知觉,时有风呼来都感觉不到冷了。是福是祸她要等个结果,轩辕凛迟迟不归,一分一秒地等候亦将她的希望一点一点的磨灭。
紫烟不再劝,陪她在寒风中候着。
这时门庭外隐隐约约响起一阵马车声与人说话的声音。
裴芸兮心中一动,回来了!她匆匆往王府大门口去。
轩辕凛一行人刚进门转过影花壁便瞧见有两个人急匆匆地往这边来了,府里的灯火通明,只一眼他便认出是裴芸兮。回来的路上他亦想到裴芸兮必定会等着他的消息,“你们都退下吧。”
都是明眼人,看着走近王爷跟前的人都知道王爷和裴小姐有话要说。
“冷吗?”
裴芸兮闻言脸上表现出诧异,她没想到他这么问,她摇摇头,“不冷。”
轩辕凛解下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走吧。”
衣物上的香料气息让裴芸兮有些不适应,但这大衣却是温暖无比,还带着他的体温。裴芸兮用手拢紧了衣领,跟在他后面。
随后二人进了书房,屋里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裴芸兮只觉被冻成了冰块,一进屋子就要融化了,她解下轩辕凛的大衣搁在一旁,自己在一旁立着也不言语,既然他让她跟着来,想必是要跟她说急报的事的。
“是捷报。”轩辕凛坐定,瞧着裴芸兮神色不安地样子心里一阵莫名的躁动。
裴芸兮一脸不信的神情盯着轩辕凛,既然是捷报,他为何脸色那般的沉重,眼神里有着她看不懂猜不透的东西。“真......的吗?”或许他一直在隐藏着什么?
轩辕凛只是嗯了一声,一副不再想说话的神情。
“多谢王爷告知,那我先告退了。”
虽已入夜,霄华苑中的人却丝毫不得半点空闲,这里住着王府的正主已经身怀六甲,到年尾本该她张罗着府里大小的事,如今众人也不敢她太操劳,只得多出力。汪锦儿命手底下的人给轩辕凛备了夜宵,她自己在屋里看给各宫后妃及在京各个大臣准备的礼单。清韵在一旁伺候茶水,替她揉着腰。
“小姐,奴婢刚才听下面的人说,那个裴小姐啊,一直在前院等着王爷回来呢,结果呢,王爷一回府,立马跟她走了,她到底还有没有把小姐这个王妃放眼里啊。”清韵边揉腰边说,语气里满是妒恨之意。
汪锦儿听着清韵的话,停了手中翻动的折页,伸手拍拍她示意她不用揉了。戏谑道,“改天让王爷收了你做小好了,成天看谁都跟王爷有情。”
“小姐胡说什么呢!”清韵被汪锦儿说的脸一红,跺着脚扭过身去。她是王妃的陪嫁丫头,是可以给王爷做小妾的,且地位会比一般的妾高出一等。
“听闻今日皇上临时召王爷入宫是有军情急报,想必是关系到裴家的,所以裴小姐一时心急也是正常的,事关政事难道王爷要与裴小姐在那大庭广众之下说嘛?”汪锦儿说罢又翻动礼单折页看起来,一手轻轻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自从怀孕后她都不敢太劳累,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轩辕家第一个皇孙,肚子里的这个小人,承载了太多期望。她现在只求肚子里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落地。
清韵一听她家主子这么说心里甚是着急,“哎呀小姐,你是不出门眼不见心不烦,你不知道刚才他们说,王爷回来的时候还把自己的衣服给那个裴小姐披上了呢!那可是小姐熬了几个夜晚替王爷缝制的啊!”
“是吗?”汪锦儿手上顿了顿,心里如同蒙上一层冰霜,有些发冷。他何曾这么温柔体贴过?汪锦儿搜寻记忆里的轩辕凛,对她从来都是恭敬如宾,甚至有两次他都动怒了,这两次,好像都是因为裴芸兮。她合上手中折子,伸出纤长的手指揉着自己的额角。“你一会将宵夜给王爷送去,我有些乏了。”
清韵见汪锦儿如此模样脸色有些异样,“小姐,公主府上今日差人来话,说是备了些安胎药,让奴婢明日去取。”
汪锦儿闻言收回揉额角的手,眉头紧促。这个皇姐向来不爱跟她来往,今日怎么想起送安胎药了。她犹豫了片刻,回道,“你明日去取来便是了。”
裴芸兮在床上翻滚了半宿依旧睡意全无,临走时轩辕凛那凝重的眼神如大块石头重重的压在她心头,真的是捷报吗?
黑暗中呼呼的寒风吹起帐篷扎扎作响,巡逻小队划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各个营帐间来回巡视,篝火与各营帐前的火把在风中吹起点点火星,不等落下便被这寒风吹息。
主营帐中裴季禹独自坐在沙盘后,眼神缥缈,手里揉着已然有些发黄的方巾,方巾的角下还绣着歪扭的三个字,裴芸兮。裴季禹将方巾收好,起身双手撑在沙盘上,沙盘里标着各个地名,插着很多红色小木桩,他伸手将其中一个拔掉拿在眼前,看了一会便扔在了地上。眼里黑云翻涌,离开已有近七个月。
翌日清晨,清韵去了公主府,玲珑领了她去公主房里。
玉姬躺在榻上挥挥手示意玲珑出去,待她关上门后从榻上缓缓坐起,脸上堆砌起温和的笑意,“上次护城河事件本宫还未赏你呢。”
清韵一听忙一福身,“奴婢得公主殿下垂怜替公主殿下办事乃是奴婢的荣幸,不敢再要公主赏赐。”
“真不愧是丞相府教出的丫头,说话真讨喜。”玉姬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织金锦袋,招手示意清韵到她跟前去。
清韵走了过去,离玉姬三步远,垂着头不敢抬头近看她。
“该赏的还是要赏,这是二十两黄金。”玉姬说着拉起她的手,把锦袋塞进她手里,“这钱袋里啊,还有本宫拖人求得一味药,熬药汤的时候放进去,想法子让裴芸兮经手,王妃喝了定会身体不适,不过不会有大碍。”说罢拍拍她的手背。
清韵握紧了手中钱袋,似有些担心,悄声问道,“这药真的不会伤及王妃和孩子吗?”
“那是本宫亲弟弟的孩子。”
清韵一想,公主纵然不喜欢王妃,也不必跟孩子过不去,想着便允了这件事了。当初公主许诺她,若除掉裴芸兮,便助她飞上枝头做主子。至于公主为何要除掉裴芸兮她一个奴婢自是不敢过问的。
“你瞧瞧拿去让太医瞧瞧这药。”汪锦儿看了看清韵拿回来的药包,打开了其中一包,她不知这些药材里有没有禁忌,总之还是防着点。
“若是没有问题小姐要喝吗?”
“没有问题便是最好,如若是安胎药,喝了也没有不妥。”
“是,奴婢这就去。”清韵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
翻腾了一宿的裴芸兮天亮了才沉沉睡去,只觉睡了没多久紫烟便来叫醒她,说是三皇子殿下来了,有要事要告知与她。裴芸兮忙起身洗漱,这轩辕冽定是来与她说昨日急报的事了。他是皇子在宫外没有府邸,入夜后没有御召是不允许出宫门的。裴芸兮匆匆梳洗一番,水都不来得及喝一口便赶去了荣祥苑的会厅,一进去见轩辕冽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见过三皇子。”
“你真能睡,这都快晌午了。”轩辕冽说着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告诉你个好消息,北胡要投降了。”
裴芸兮只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瞬间卸下,深深的缓了口气。看来轩辕凛是没有骗她的,他为何那般忧愁?“北胡投降的事可是让大臣们起了纷争?”
“是啊,但是这是军机要事,不能告诉你。”
裴芸兮点点头,她一宿没睡也是想到了,定是一部分人不想让裴家回来,轩辕凛也许也是因为这个事忧心忡忡。这么想来,先生的纸条中让她小心轩辕家的人定是指他了。想到这裴芸兮只觉心中扑腾一下,许多未解开的谜团都崩开了,碎裂真相让她有些站不稳脚跟,身形晃了一下。
一旁的轩辕冽见状忙扶了她一把,眼里有些心疼,“你是不是昨夜没睡好?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先回宫了。”
“我送你。”裴芸兮摇摇头,眼里有些湿润,现在唯有眼前这个少年是真心实意了。
“好啊!”轩辕冽有些雀跃,来瞧她这么多次,还是头一次要送他出门。
两人并肩走出荣祥苑,走到前院正要告别时裴芸兮被身后来人撞了一大跟头,幸亏轩辕冽扶住了。
“奴婢该死!撞着裴小姐了!”身后人急忙道歉。
裴芸兮回头,见是王妃的贴身丫头清韵,她弯着腰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因为刚才撞了一下,撒了一托盘,只剩下半碗了。“没事清韵姑娘。”想必这是给王妃熬的药,刚从前院的倒座房出来,急冲冲的便撞上了她。这大户人家都讲究,每个苑里有小厨房,但是药材味大,所以在下人们居住的倒座房这边煎制。
“奴婢熬了一个时辰,这会子内急,想赶紧给王妃送药去,一时着急便撞着裴小姐了,还请裴小姐宽宏大量。”清韵说着瞥了一眼旁边的轩辕冽,脸憋得通红。
裴芸兮噗呲一笑,想必她是非常的着急了,也不顾着边上还有别的男人。“那你且先去,这药我给你端过去。”
“奴婢不敢劳烦裴小姐。”
“赶紧去吧,一会尿裤子了,哈哈哈哈!”轩辕冽在一旁盯着这脸红的小丫头哈哈大笑。裴芸兮从她手上接过托盘叮嘱一脸窘迫的清韵,“快去吧。”
“多谢裴小姐。”清韵说罢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