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问鼎》第一百七十一章 虽败犹荣王离自刎

　　项羽把军营安好后，亚父就到了，大家迎接亚父进营。这时陈余走来对项羽说：“上将军，秦将涉间逃走了，如果不将其抓获，一定有后患。”项羽就问何人去追击。陈余踊跃道：“上将军，巨鹿已解围，您的恩德令赵人无法报答。区区涉间，就交给我吧。”项羽大喜，就令陈余去把涉间抓回来。陈余立即领命，就和张敖率领本部兵马前去追杀涉间。

　　快到午饭的时候，张耳亲自来到楚营请项羽等人一齐进城参加宴席，因为这时张敖已经从城外带来了丰盛的食物。大家就来到城中。坐好后，赵王和张耳就轮番向项羽敬酒，再三感谢救赵之恩。酒过三巡，张耳就起身问项羽：“上将军，您准备如何处置秦将王离？”项羽就令军士们去把王离押进来。一会儿，王离被带到。项羽就愤怒地对王离道：“你祖父王翦杀了我祖父，我现在要用你的脑袋来祭奠我祖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王离却不卑不亢地回答：“阶下之囚，任杀任刮，悉听尊便！”项羽见他也是个硬汉子，就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说吗？”王离道：“说什么？只可恨……”王离就恨得咬牙切齿。项羽问他恨什么。王离却斩钉截铁道：“只可恨十五年前，秦国灭楚之后，我祖父没有将你们项家斩草除根，才有今日之祸！”项羽闻言大怒道：“秦国的x政激起了天下人的反抗，秦国的灭亡就在眼前！既然十几年前你们王家没有把我们项家灭绝，现在就应该把你们王家斩草除根！”王离道：“你就是杀了我，对秦国也是毫无损伤。关中地势险要，还有数十万大军，你也打不进关去？”项羽却不屑道：“我的乌骓马就能踏平秦关，我的苍龙吞月戟能横扫千军，区区秦关如何能抵挡楚人的铁骑？”王离大笑道：“我听说你攻克襄城后，城中几乎没有留下活口，像你这样一个滥杀无辜的暴徒，就是有百万大军，也不会得到天下的？哈哈哈！”项羽愤怒至极，就喝令军士将王离推出去斩了。王离朗声大笑，面不改色，回头就走。

　　项羽感到震惊，突然叫住王离，道：“你助纣为虐，终于被我降服，现在死到临头，却还在发笑，难道是不服吗？”王离道：“当然不服！不是你断了我的粮道，将士们都饿着肚子，你怎么能攻破我的大营？”项羽冷冷道：“既然不服，来日可否在两军阵前，我俩再大杀一场？”王离道：“嘿嘿！难道我怕你不成？”项羽就让军士把王离暂且关押起来，好酒好饭的伺候着。赵王和张耳见项羽不杀王离，就急忙道：“上将军，你千万别放了他啊！想当年白起坑杀我四十万赵军，王翦也曾大破楚军，此仇不报，我们赵人和你们楚人世世代代都不安心啊！”项羽道：“丞相不要着急，明日我在两军阵前，自有道理！”张耳听了这话，也不敢再说什么。可是赵国的军民都非常痛恨王离，都恨不得马上烹了他，用他的死尸去喂狗。

　　各国的将领打听到楚军获胜，就一起走出了军营，他们看见那些散乱的器械和未燃尽的余火还在冒烟，整个战场上都是堆尸如山的尸体。他们就来到了战场，看到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死尸时，竟然吓得面如土色，然后就蹑手蹑脚地经过了东面的战场，来到东门求见项羽。守门的赵军报了进去。项羽听说联军的将领们都来见他，就没好气地道：“我们和王离大战的时候，他们躲到哪儿去了？现在来干什么？不见！”范增就对项羽道：“上将军，巨鹿虽已解围，可章邯的军队还在。现在我军也已经十分疲惫，他们来了也算有了帮手了，怎么能不见呢？”英布也笑道：“就是就是，就是稻草人也能唬狼啊？”众将闻言，哄堂大笑。项羽就道：“那就让他们把军马驻扎在城南。如果章邯来攻，就去抵挡一阵，若是不敢，就让他们带上各自的人马滚回去吧！”各国的将领听到这话，即羞愧又害怕，就遵照项羽的指示，都把军队带到了楚营的南侧布成阵势，准备抵挡章邯的进攻。

　　在棘原的大营里，章邯得知项羽攻破了长城军，还俘虏了王离，就惊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天一大早，他见长城军将士都陆陆续续地逃回了他的大营，章邯就赶紧出去慰问。见大家都饿坏了，就立即吩咐军士开灶做饭，让大家先饱餐一顿。章邯看着他们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双眉紧锁，悲痛万分。他作为老将，怎么也想不通，就一个晚上，十万长城军就被项羽击破了，并且一败涂地。楚军为什么如此厉害啊？难道那个二十几岁的冷娃，真的就是秦国的克星吗？大秦国的气数难道真的要完了吗？更为可悲的是秦国的边防军统帅，名将之星的王离，也被项羽服虏了。他现在身陷敌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赶紧派出了几波使者，还带着丰厚的礼物前往楚营，希望能和项羽达成什么协议，或者是让他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释放了王离。

　　“报！”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军士捧着一样东西跑进了大营，他见到章邯就惊慌失措地报告：“章将军，我们派去的使者又被项羽杀了，这是……”章邯看着血淋淋的人头，顿时慌得六神无主，就赶紧示意军士将头颅拿出去埋了。这时众将们也都没了主张，就问章邯：“将军，看来项羽是不会放王将军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章邯沉思了半晌，道：“与其苦苦哀求，还不如和他们做个了断，不然贼军的气势就越发嚣张了！”章邯说完，就立即召见从巨鹿逃回来的长城军将领韩章与和焕二人，先向他们询问了昨晚的战斗情况，再察看韩章的伤势。二人就把情况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韩章还表示他的身体并无大碍。章邯就让二人继续参加战斗，然后集合队伍。

　　到了下午，西南方向的天空里突然卷起了一层厚厚的乌云，紧接着狂风大作，黑云就向巨鹿方向滚压过来，这仿佛是预示着一场大战又要来临。章邯就把秦军分成两个梯队：第一梯队由步兵组成，他们全副武装，左手执着大盾牌，右手握着长兵器，气势汹汹地走在后面；第二梯队由车兵和骑兵组成，战车排成长方形的战阵在前面开路，全副武装的甲士骑兵跟随在车兵的身后。章邯站在中间的一辆战车上指挥全军。他的左侧是长史司马欣和都尉董翳，右侧是弟弟章平和长城军将领韩章，他们每人驾着一辆战车。战车上还分别配有一名射手和一名驭者，也都是全副武装。阵势排成后，秦军将士们就剑拔弩张，高喊着为王离报仇的口号，浩浩荡荡地向巨鹿开了过来。时间不大，黑压压的秦军就出现在了巨鹿城的南原之上，他们行军时，把战鼓擂得山响，还有玄色的大纛旗遮天蔽日，雄壮的行军之声简直搅和得山河在震颤，大地在呻吟。

　　联军听到秦军击鼓，知道是章邯攻来了，就赶紧派人向项羽报告。一会儿章邯的大军就到达了巨鹿。当联军的将领们看到秦军如此雄壮时，个个慌得不知所措。这时项羽和赵国的将领们都站在高高的巨鹿城上观望，他们仔细地观察着秦军的阵势，见秦军到来后就用盾牌组成了一道整齐而又森严的壁垒。赵王见秦军如此肃整，就吓得浑身发抖。而项羽却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从容镇定地问范增：“亚父，章邯来要人了。”范增道：“我先说一番话，来挫动章邯的锐气。”项羽就带着范增和一班楚军将领走下城头，他们骑马来到联军阵地的最前沿，立马站定。联军将领见项羽来了，就立即变得神气起来。

　　章邯见项羽到来，大叫：“项羽，你这个反国逆贼，尽早把王将军交出来，不然我要替长城军报仇！”范增就走出来道：“章将军息怒，听老夫一言：你们秦国，二世昏庸透顶，再加上赵高专权，百姓已是苦不堪言。正因如此，六国之人才揭竿而起。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要进军咸阳，铲除x政。想想你们秦国，早就失去了昔日的辉煌，秦国的版图也只限于关中，秦国的霸业早就荡然无存，而你却看不清形势，继续助纣为虐！现在王离被抓，凭你一人的力量怎么能挽救秦国？想想你在外孤立无援，在内又遭到奸人的妒忌，就算你打了胜仗，赵高能放过你吗？”章邯听了范增的话，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而军中也是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范增的话。可是章邯害怕军心浮动，就急忙道：“老头儿，你不要在此妖言惑众！十几年前，我们秦军一出关，六国之人就不战自溃，你们的合纵也永远战胜不了秦国。现在秦国已经又从北方调来了十万精兵，赵亥将军不日将会到达巨鹿城下。等大军一到，你们将会死无葬身之地！”章邯说完，就对本阵中大叫：“谁去砍下老头儿的脑袋，以壮军威？”

　　话刚说完，和焕急着要为长城军报仇，应声而出。可是当他来到两军的阵中间时，只听‘嗖’的一声，立即应声落马。章邯大惊失色。原来是项羽听见章邯骂亚父，心中大怒，不等和焕来到的阵地上就一箭射死了他，给了秦军一个下马威。项羽见和焕已死，就大笑道：“谁还敢来交战？”只见秦军中鸦雀无声。章邯见无人敢去应战，就对项羽道：“你如果不交出王离将军，我们只好一决胜负！”项羽就大叫一声，让把王离押上来。一会儿，楚军就用把王离带到了阵前。项羽对着秦军的阵地大声道：“王翦之孙，王贲之子，长城军的统帅王离在此，你们谁来救他？”项羽的声音直惊得秦军胆战心惊。章邯看见王离将军还活着，感到无比的欣慰，但他只能痴痴地望着前方，也不敢贸然去救，就看项羽接下来怎样处治。

　　项羽见无人来救王离，就愤怒地指着王离道：“你们秦奴都是胆小鬼，懦夫！你看见了吗？他们没人来救你，你作为统帅，也真丢人！”说完就让军士们解开王离的绳索。别的人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以为项羽要放走王离，就有人上前大声道：“上将军，您千万不能放了他啊？”项羽就大声地对王离道：“你不是不服吗？还说什么我断了你的粮道。今天让你吃饱了饭，我俩就在两军阵前比武！我要让所有的人看看，我和你竟究谁的武艺高强，谁是天下第一好汉？你敢吗？假如你打败我，你就可以滚回去重新整军来战，我项羽决不食言！”人们听到项羽的话都吃了一惊，认为项羽是疯了，万一王离获胜了，可就放走了他，大家在战场上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可是项羽此时却显得非常自信。王离听了这话，也感到十分意外，他没有想到项羽会说这样的话，就兴奋地大声嚷嚷：“这可是你说的，到时你可不要反悔！”项羽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离觉得有了重生的希望，顿时来了精神，就问项羽：“如何比试，你有武器和战马，而我没有？”只见项羽跳下马来，将吞月戟插在地上，走到阵前武士的跟前，从他们的手中接过了两副矛和盾，然后将其中的一副扔给了王离。这一举动，是向所有的人表明：他们拿的武器是一样的，就看谁的武艺高强了。王离看见扔过来的兵器，就好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赶紧走过来拿起了武器。

　　接下来两人了开始比武，这将是两个统帅的对决，这将是一场无与伦比的大搏杀。二人就开始一招一式地打拼了起来，他们互相将自己的兵器向着对方猛刺过去，或劈、或刺，都尽量的用了八成的力量。当对方的兵器刺来时，两人的盾牌又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矛尖一旦碰到坚硬的盾牌，哗啦啦就直接捣溅出了一道道火星。二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使得对方无法接招。他们将中国传统武术中的散打发挥到了极致，一招一式既有实干家的蛮力，也有武术家优美的套路，而且是步步到位，花样精彩。双方的将士此时也都看呆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都一齐为各自的统帅鼓劲加油。两位将帅此时的表现也向世人表明：他们将是男人中的男人，好汉中的好汉，更是盖世无双的猛将、斗士。他们经过了一番认真而彻底的较量后，目空一切的项羽也不得不在心里钦佩起了王离：这玩意要不是仇人的后代，战场上的对手，敌国的元帅，的确还是可以做个良师益友的，因为他比我整整年长十岁。而王离此时也打心眼里佩服起了项羽：他虽然是敌国的大将，可他的武功真是举世无双，他是我为将以来在战场上遇到的最难对付的一员虎将，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岁的敌国统帅确实了不起，看来万人莫敌的本领对他来说的确实是名副其实啊！此时两个人已经整整打了五、六十个回合了，可是还是没有分出谁胜谁负。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个铿锵而且有力的沙哑声音：“侄儿，杀了他！他的祖父杀了你的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他是咱们老项家仇人的后代啊！今天是双方的对决，你千万不要手软，不要忘了十五年前他祖父是如何率领六十万秦军在陈县以东大破我们楚军的，你祖父就是在那场战斗中战败后自杀的啊？”项羽一听这是叔父项伯的声音，不错，这是叔父在提醒他。项羽一下子就瞪大了双目，他的脸颊突然就涨得通红通红的，这自然就唤醒了他心中沉积了多年的怨愤，他和武信君逃难、流浪、躲祸多年，就是为了这一时刻，他要报仇，也种很久以来一直磨灭他的仇恨的火花就在心中被再一次激活，项羽于是使出了招招致命的狠劲，一连几枪就刺得王离晕头转向了。项羽心想：他虽然是英雄好汉，但他是仇人的后代，是死敌死对头，他的祖父杀了我的祖父啊，我一定要杀死他。项羽想到这里，就恨命地拦开了王离送过来的一矛，然后向他的后背没遮拦地用力打了过去。

　　王离被打中了，他被打爬下了，喉咙里还发出了痛苦的野兽般的嚎叫，似乎他所有的能量都在这一刻被耗尽了，顿时跌倒在了地上。就在此刻，项羽又抢前一步，用枪尖指着王离的喉咙道：“你现在服不服？”王离惊恐地瞪着眼睛，他彻底绝望了，就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项羽动手。王离就睁开眼睛看，只见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俩，大家都要看看项羽怎么处置他。可是项羽却突然收回了手中的兵器，然后对王离愤声道：“听说你驰骋大漠、征伐匈奴、屡败胡酋，为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今日不杀你，你回去继续整军来战！”王离感动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三代以来的敌国统帅会如此褒扬他，他心满意足了，就慢慢地站起身来，看着威武的项羽，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然后对着项羽作了一揖，他感谢项羽给了他一个虽败犹荣的为将者的尊严，就仰天大笑道：“我王离败在将军之手也算是荣幸极了，可是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啊！我死之后，我们两家三代以来的恩恩怨怨也就到此结束了！”说完就从地上捡起了武器，将矛尖对准自己的胸膛，大叫道：“为将者，到了第三代就必败，这说的就是我啊！”然后将矛头径直送进了自己的胸膛，他为了痛快一点，就又用力拔出了长矛，一股鲜血随之喷涌而出。王离的眼前一黑，那巨人般的身躯如同铁塔一般倒下了，他的人生也从此谢幕，他那高傲的灵魂也随着鲜血的喷出而散碎在了无情的战场。

　　章邯远远地望见王离自刎而亡，就痛苦地大叫一声：“王将军！”就好像是这一矛刺中了他一样。所有看到这一场面的秦国将士都感到全身发怵，人人目瞪口呆，战场上顿时鸦鹊无声。项羽见王离自杀了，也感到无比的震惊，他确实佩服这样的壮士、英雄，就弃了盾牌和矛，对着王离鞠了一躬，然后跳上乌骓，又对章邯厉声道：“我敬重他是条汉子！你来为他收尸吧？”说完就率领亚父打马驰回了城中。赵国人见项羽进城，就一齐跪着迎接，都不敢抬头看项羽。联军将士就齐声高呼：“楚军万岁！项羽万岁！……”有诗道：

　　千军万马气如虹，仿佛当年战陈东。

　　魂魄十年犹呐喊，祖孙三代已成功。

　　引刀一快皆因果，三户亡秦在冥中。

　　漳水悠悠何处祭？不拿成败论英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双方一直休战，楚军也没有急于再进攻章邯，而章邯也回到棘原大营里设灵堂祭奠王将军，然后一边向朝廷报丧，一边派军士将王离的灵柩运回关中频阳东乡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