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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100 今昔何昔

作者:Fresh果果/徐梦2002 字数:11873 书籍:花千骨

  ——花千骨,你身为长留弟子,掌门首徒,置你师父于何地?更叫长留颜面何存?你身背清虚道长重托,代任茅山掌门,又叫茅山派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愧对长留,是为不忠,愧对你师父,是为不孝,愧对清虚道长的托付,是为不义,更愧对天下人,是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长留门下再容你不得。如今判你逐出师门,诛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钉。

  消魂钉……

  花千骨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浑身的骨头都剧烈疼痛抽搐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八十一根消魂钉她只受了十七根,原来余下的,师父都替她担了。怪不得,怪不得昨夜见师父会虚弱成那个样子。就算道行再高,整整六十四根,又如何挨得住?何况他当时剧毒刚解,法力恢复尚未完全,不像她有妖神之力护身,再重的伤也能不药而愈。

  为什么?可为什么?错的明明是她,该受罚的也是她,为什么师父要这么做?

  无数问题想问,可是如今只能眼神呆傻的望着前方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强咽下喉头涌上的那股甜腥,手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

  那十七根消魂钉,肝胆俱裂的疼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是师父挨的却比她多了几倍,若不是仗着修为了得,或许连保命都困难!如今,道行失了七七八八,消魂钉留下的骨伤亦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凭借妖神之力愈合。连斗阑干不过踝骨上两根消魂钉到现在出了蛮荒还是微微有些瘸拐,天气变幻还会日日夜夜锥心的疼。师父这一年又该是如何熬过来的?

  忆及昨夜他虚弱的咳嗽声,梦回竟迷迷糊糊想喝桃花羹,花千骨心痛的蜷缩成一团。自己在蛮荒就算再苦,又如何比得上他为自己受的苦?

  陡然再次反应过来,她瞪大眼睛,紧紧拽住了东方彧卿的衣襟。

  “妖神之力?难道也是师父他……”

  东方彧卿默不作声,轻轻点了点头。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花千骨满脸惊恐,身子抖个不停,像是听到这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震动,犹如辐散开的波纹,地震一样,桌柜上的东西都纷纷往下掉。吓得糖宝连忙钻进花千骨的耳朵里。

  东方彧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是摁住她的手,安抚她内心的狂乱。

  花千骨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至从竹染告诉他,她的身体里有真正的妖神之力,她就一直觉得有些困惑不解。如果那时小月真的把妖神之力都给了她,被师父从墟洞中抓出来的时候,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看不穿?怎么可能不知道?却为何依旧要将小月当作妖神处死?

  只是她不敢想,更不敢猜,师父是什么人,她怎么敢心存质疑。

  所以很自然的宁愿选择相信是他不知实情,而不是对自己有心包庇。否则……

  花千骨打了个冷战,死死咬住下唇,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想象他会为自己挨了六十四根钉子,还拿小月替她顶罪。

  “你昨天去,没觉得他身体有何异常么?”东方彧卿叹口气问。

  “师父……好像生病了。”

  “白子画不是生病,那消魂钉虽厉害,凭他的道行倒也还撑得住。他的陡然虚弱,是因为昨天你刚从蛮荒出来,没了禁锢。为了压制你身体的妖神之力,封印的力量也会相应增强,他经不住反噬,身体必然大为虚弱。”

  “封印?”花千骨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右边腋下,每当她动用真气,有一个地方总是灼热滚烫。

  “之所以你出了蛮荒,依旧没办法释放出所有的妖神之力,就是因为力量被你师父亲手封印了。”

  “不可能,师父不会那样做……”花千骨还在挣扎,拼命摇头。忆及那毫不手软的一百零一剑,身为长留掌门,他又怎会对她徇私。

  东方彧卿苦笑一声:“我也觉得不可能,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以为他会对你秉公处理,结果他欺瞒六界,徇私枉法。我以为他会大义灭亲,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结果他宁肯遭受非议,自己替你受刑。而正当我感叹你一片心血总算有了回报没有白费,他却剔你仙骨,废你仙身,挑你筋脉,毁你容貌,还将你逐到蛮荒去了。我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更不知是要怨他还是谢他。”

  花千骨无力的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心下一片凄然。

  师父虽无心无情,但待她一向极好,可能是念她年纪尚小,就算犯下弥天大错,施下重刑,也无非是想她悔过,最后仍慈悲留她一命。可是却又得知她的龌龊心思,大怒之下,再也不想看见自己,这才逐自己去蛮荒。而封印妖力,在杀姐姐的巨大施压下也不肯将自己召回,不过是为了保护六界生灵免遭涂炭。

  自己当初虽没说为何偷盗神器,他定也猜出个**分,以师父的性格,自然把罪过归于己身。当初她不说,怕的就是这个。没想到最后师父还是代她受了那么多根钉……

  一面要顾着六界一面要顾着她,一面怜惜着她一面要怜惜着世人。虽重责在身,可是宁愿自己成为千古罪人,也不愿白白牺牲了她。知道自己有妖神之力护体,他才狠得下心下那样重的手吧……

  花千骨将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事串来仔细一想,终于微微有些能够明白和体会师父的心情。

  自己在蛮荒苦,他在长留更苦……

  心头疼的一阵抽搐,她宁愿师父一直对她绝情到底,心里反而痛得简单。她做这一切不过是想他好好的,却反而一手将他推到这样可悲的境地么?

  东方彧卿黯然道:“骨头,以前看着你为他努力为他辛苦为他心碎,他却永远都高高在上,冷眼俯视众生。我心头难免会有不甘,替你觉得不值。心里虽明白他做人一向隐忍,凡事都有他的苦衷。可是却总忍不住将你受的苦,归到他身上,找个借口来怨恨。可是后来才慢慢发现,不说白子画这些年对你的教导、付出的关爱,就单单说以他那样的为人,却竟然可以为了保护你,连自己始终恪守的原则和信念都背弃了,又不由得开始同情他。”

  “这世上,谁规定你爱一个人,他就一定要爱你?你对他付出了,他便一定要回报你?特别是像白子画那样早已超脱情爱的人。对你付出的爱他或许无法回报,可是身为你的师父,他绝对是称职的,对你,对长留,对六界,他都尽到了他所能尽的最大努力,最大关爱,和最大责任。”

  “他的苦,常人体会不到,他也从不表露言明。这次重新收徒,或许是让你很绝望,可是你便什么也不做一个人躲在这里伤心么?你从来都那么相信他,不管受多大的苦和委屈都没有过怨恨。为什么这一次不也试着去相信他,相信他当初收徒时对你和天下人做出的承诺,弄清楚你不在的这一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呢?”

  花千骨傻傻的看着他,心底无声的淌着泪。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东方还这样鼓励她,帮着她?

  东方彧卿温柔的对她笑,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来。

  “赶快,再不动身,就赶不上了。”

  天寒地冻,长留山上白雪皑皑。三条巨大瀑布依然白练一样从三座大殿上垂挂下来。怕妖魔寻事,结界之外也是守卫重重。

  易容之后,花千骨和糖宝随东方彧卿开了条密径潜入,混在各派人群之中。因为来的较晚,宴会早已开始。周遭虽经过精心布置,热闹豪华,但终归长留萧条,还是回复不到往日盛景,各个弟子面上也隐有一丝忧色。

  花千骨大老远便看见高高在上的摩严和笙箫默,还有四处忙活的落十一,轻水他们。心下激动,却不敢随便上前相认。

  眼前掠过一道虹彩,花千骨不由双拳紧握,心头一阵揪紧。

  霓漫天!

  她昏迷中并不知那日是摩严,依旧以为是霓漫天当着白子画的面泼了她绝情池水,因为不能言语,便用如此方式将此事告知给师父。屡次遭她毒手,花千骨都可以忍气吞声,只是这次,她心头又怎能不恨?

  霓漫天笑容明媚,一年不见出落得越发娇艳迷人,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游刃有余的周游在众仙之间招呼张罗。她父母也来了,坐在上座。

  花千骨来不及也没心情一一辨认众仙,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看见白子画的身影,觥筹交错之间难免神色恍惚。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长留大殿的钟声响,知道仪式马上要开始了,众人端坐,纷纷打起精神。

  花千骨听见自己心一阵狂跳,她也不知事到如今,自己到这来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

  或许,只是想见他一面……

  终于,那个白色身影从绝情殿上缓缓飞了下来。容貌丝毫未变,只是双眸冷若寒冰,比起以前来,反而多了几分凌厉。

  众仙一时窃窃私语。

  白子画为徒受六十四根消魂钉之事众所周知,从那以后他就潜心闭关,极少露面。长留山发生那么大的事,面对杀阡陌的屠戮和叫嚣,他也从没出来应战或是主持大局。

  消魂钉是何等神物,况且六十四根之多。故仙界都传言他仙身已失大半,元气大伤。虽恢复掌门之职,也只是为了安抚门下弟子和仙界人心,如今长留山实际是摩严主掌。白子画虽声望犹存,但威慑力自然是大打折扣。可是此番一见,却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别人中了钉,伤残至少也要恢复多年。他却御风而来,法力丝毫未见减弱。这白子画,真的跟神一样强大不可摧么?难怪帝君要将最疼爱的女儿送到长留拜师。忍了那么久,五星耀日即将到来,仙界是准备要进行大的反击了吧。

  众仙各怀心思,花千骨只是痴傻的望着白子画依旧不染尘埃的身影。想到他为她受的刑,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的那个粉红人影。人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站着,眼睛却好奇的到处东张西望。

  花千骨凝视着白子画漆黑如墨的长发,一片酸楚茫然。

  师父,如今,又是谁为你束的发?

  大典开始,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却又极端陌生。心提到嗓子眼上,只盼着或许突然有什么意外发生,打断这个拜师礼,或者师父会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没有,一切都缓慢而有序的进行着。

  整个世界成了黑白一片,寂静消音。她听不见白子画说了些什么,也听不见仰着笑脸的幽若说了些什么,更听不见群仙都说了些什么。东方彧卿一直一只手暗地里扶着她,怕她晕过去。可是她没事,她只是有些想吐。胃里酸涩一片,搅得天翻地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冲上台去,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抛下她。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紧紧扑到他怀里,质问他为什么可以在为她默默无言做了那么多之后,却一转眼又收别人当徒弟!

  白子画神色平静如水,眼中看不到半分波澜。

  终于在他折下香草,递给幽若的那一刻。花千骨飞快的挣脱了东方彧卿的手,遁身隐匿,消失在人群中。

  拜师大典上,摩严始终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目光深邃的望着白子画,仿佛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百余年了,他自认世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子画的人。可是如今,却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他起初是冰,虽然冷尚且还有固定的形态。

  可是后来那个丫头来了,他被融化成了水,这世上,便再无人参得透。

  摩严望了望座下群仙,突然觉得这拜师宴无比的滑稽可笑。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孩子,跟当年的花千骨何等的神似。

  世事仿佛在轮回重演,凝望着白子画,可是依旧无法在他眼中捕捉到任何的情绪。摩严始终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他不是一直心心挂念着那个孩子么?他不是从不喜这些经营客套?自己的确总是大局为重,为了守护长留守护他,既能忍辱负重,也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子画不是,不会牵连他人或是违背自己的本心。那为何还要这么做?还要收这个孩子为徒?仅仅因为她像花千骨么?还是想报复自己,让自己难受?

  看着白子画那样平静的折了香草递给那个孩子,眼睛明明看着她,却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走了花千骨,这世上再无一物可入他眼了吧……

  摩严长叹一声,想起一年前他逐了花千骨去蛮荒,然后去见白子画。

  他一字一句的说:“花千骨被杀阡陌救走了。”

  早已准备好了应付他一切的诘难,只要可以送走那个祸害,他已顾不得子画是不是会和他生气翻脸。

  虽已试出子画的确从未对那丫头动过情,可是从他居然会有心护短,饶她不死,还替她挨了那么多根消魂钉,就知道那丫头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他以前对白子画的绝情太过自信,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没办法低估花千骨对他的影响力,也再也不能放任不理。

  可是白子画如同往常一样的冷淡和无动于衷却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他就那样以洞穿一切的眼神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咳嗽几声,便又昏昏沉沉睡下了。

  摩严那时才真的慌了,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设计安排,将她放逐,却依然可以如此云淡风轻?

  接下来的一年,子画再没跟他提过这事半句,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茅山来要人,他也平静的将放逐的事情说成是自己下的命令。

  摩严被他的那种表面上的镇定和死寂压迫的快要喘不过气,都不由得开始质疑当初把花千骨逐去蛮荒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子画现在这个样子是好还是坏?

  借着杀阡陌对长留施压,摩严终于开始犹豫要不要召回花千骨,为了长留也为了白子画。可是没想到的是,却被他一口否决。

  然后更出乎预料的是,他还答应教导幽若,为了她的安全,让她住在绝情殿上。如今,居然还答应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收她为徒

  就是发生了太多让摩严想不到的事,做了太多本不应该是白子画会做出的决定。摩严心中不安日甚,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却又抓不确切。

  大殿钟声响个不停,一切仪式都举行完了,只差最后一步授宫铃。

  摩严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子画,你真的想好了么?”

  白子画没有看他,也没回答。弯下腰,将幽若扶了起来。然后面对着众人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

  “长留列仙在上,今白子画将幽若收归门下。从此幽若就是长留山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

  来赴宴的仙人并未觉察有何不妥,可是所有长留弟子却全部都吓傻了。

  笙箫默手中的箫往桌子上一敲,实在忍不住的转头低声笑了起来。二师兄果然还是二师兄,关键时刻不是冷幽默就是出人意料,让他白白紧张担心了那么久,真是的。

  摩严面容僵硬的看着他,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面顿时混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议论声。

  前来观礼的帝君发觉事情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属下连忙在他耳朵边小声低语了两句,他顿时脸都青了。

  东方彧卿微微一笑,白子画果然没让他失望,更没让小骨失望。可是从内心深处某个小小的自私来说,他还是挺失望的,自己又输了他一局。可惜现在小骨不在,不然还不知道该目瞪口呆的变作什么表情。这个小丫头,这下该为自己的临阵脱逃后悔了吧。

  帝君皱眉道:“尊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幽若连忙一脸兴奋激动的接口:“爹爹,你别生气,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是我求了尊上好久,非要拜入他门下,做花姐姐的徒弟的!”

  四下一片轰然,诸仙皆大惊失色。

  帝君凝眉怒斥:“幽若,不要任性!不说那花千骨为仙界惹下多大的祸事,她现在以带罪之身被逐到蛮荒,又如何收你为徒?”

  幽若嘟着腮帮子,不服气道:“不管花姐姐做了什么,长留赏罚分明,早已施了重刑。如今只要她一天未被逐出师门,就还是长留弟子,我怎么就不能拜她为师了!哼!我等个百年千年,就不信等不到她回来!”

  “放肆!”帝君猛的一拍桌子,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众人一片咂舌之下都纷纷看着白子画,白子画却只负手不语,似是对这样的情景早有预料。幽若的话字字听在耳中,心头也不知是喜是悲还是欣慰。

  已经不用百年千年了,虽被异朽阁的结界小心的隐去气息,但是根据昨天封印的剧烈反应。他隐隐已经猜到,小骨从蛮荒出来了。

  引导不了,阻拦不了,封印不了,甚至连蛮荒都困不住她,他就这样眼睁睁一步步看着事态以无可挽回的姿态一步步向前发展。难道这就叫天命?

  只是,他已经心慈手软,冒着毁天灭地的危险,包庇姑息了她一次,如果还是没办法扭转她的宿命,为了长留,为了六界,他决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

  白子画转身拿了一旁桌上的灵犀剑递给幽若。

  “你师父不在,我就不代授宫铃了,等或许有朝一日她自己亲手给你吧。这把灵犀剑先传你,望你今后能慈悲众生,除魔卫道,不要布你师父后尘。”

  幽若接过剑,一脸的兴奋神色,帝君刚要发作,却被摩严慌忙拦住劝阻。

  “师弟当初收花千骨时说过此生只收一个弟子,要让幽若入门而又不食言这是唯一的办法,反正花千骨现在身在蛮荒,幽若也是师弟亲授,帝君无须太过介怀。”

  帝君一听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多语。仙界他一向最佩服最相信的人便是白子画,以前几度想要送幽若拜师而不得其门而入。花千骨那孩子他也见过两次,本来甚为喜欢,却不知道怎会行差走错之下盗了神器放妖神出世。不过以白子画的性情,居然可以为徒代受六十四根消魂钉,对幽若应该也会十分疼爱吧。自己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这些年让她吃了这么多苦,也难怪她回魂之后一直对花千骨念念不忘。

  长叹一声,便也释怀了。只是对幽若先斩后奏,故意瞒着他,非要等拜了师,生米煮成熟饭才昭告天下的任性做法有些生气。这孩子果然被他宠坏了!

  于是拜师宴就以这样出人意料的结果结束了,落十一和轻水等人不知道有多开心。

  霓漫天就气得食不知味了,咬牙切齿的瞪视着幽若,这丫头从来长留那天就总是和她过不去,这分明又是一个翻版的花千骨。真是赶完一个又来一个!

  幽若手里玩着灵犀剑,香草插在头上,吊儿郎当的仰着头从她面前走过,还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霓漫天要不是看在众仙在场,真想狠狠教训她一顿。

  幽若笑眯眯的一脸谄媚的笑着钻进老爹的怀里,开始发挥死缠烂打的功力把生气的他哄开心。掂量掂量灵犀剑,目光贼亮贼亮。

  第一步作战计划已成功!万岁!

  现在第二步计划就是——把她的师父大人从蛮荒救出来!哦哈哈!

  “师兄师弟你们招呼诸位仙家,我先回绝情殿去了。”白子画起身离席。

  摩严看着白子画的背影,放下手中的琉璃杯,心头长长的松一口气。这样或许反而好,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白子画。

  白子画飞身落于院中,看着落满白雪的桃花树,花千骨小小的脸不由浮现在脑海中……

  ——师父,师父,小骨什么时候才可以像十一师兄一样收徒弟呢?

  ——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收徒弟?

  ——那么大的绝情殿上只要我们两个人,好冷清啊。我想多个人陪我玩,被我欺负,又不想要师弟师妹,那当然是自己收个徒弟最好啦!师父你看小骨我这么乖这么听师父的话,小骨要是收个徒弟来玩,一定也很有趣吧……

  幽若回绝情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白子画房里黑着,似乎是休息了。

  元气损伤太厉害,时间有限,他等不及慢慢修炼恢复,只能强行逆天借助外力弥补或是用内力强制催发。本来仙身已失大半,自然是负荷不了,时常陷入昏睡。

  花千骨此刻隐身于院中的桃花树上,心绪无比杂乱。她去而复返是因为糖宝兴高采烈的找到她跟她说了拜师大典之后发生的事,惊得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幽若怎么就突然成了她的徒弟了?她明明人都不在,怎么就凭空多了个徒弟出来!

  太多事想向白子画问个清楚,再顾不得许多,一眨眼,又溜进长留跑到绝情殿上来了。

  可是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守门神一样在院子里的树上蹲着,眼巴巴望着房门发呆。

  师父,你真的没有不要小骨?

  就在这时,听到以前自己房间里传来幽若的一声尖叫。心头一震,莫非杀姐姐掳人掳到绝情殿上来了?!

  正想飞奔过去,却见幽若喜滋滋屁颠颠的手中捧了个盒子,笑得花枝乱颤的向白子画的房间跑了过来。

  花千骨愣在树上,张着嘴巴半天反应不过来。

  什、什么?

  糟了!

  幽若门也不敲,直接就推开白子画的房门闯了进去。

  “幽若,什么事?”

  “尊上!我今天终于拜师了好激动!睡不着觉,就爬起来在师父的房间里随便翻了一下,结果没想到在床底下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盒子,应该是师父以前藏起来的。”

  “什么东西?”

  “尊上!你啊!好多你啊!你看!”

  幽若打开盒子,里面竟全是花千骨以前的心血画作,几近上百张,张张画的都是白子画。幽若小心翼翼的摊开来,献宝一样拿给他看。

  外面树上的花千骨紧张激动得快要抓狂了,有没有搞错,这样都被她翻出来?

  白子画斜倚在榻上,不似白天神采,又恢复成面色苍白的模样,接过画来静静看着。

  的确都是小骨所画,每一笔都下得十分认真,没有丝毫马虎,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亵渎了画中人一样。只是她那时画功实在不到家,笔法也不娴熟,手抖个不停,很多线条都歪歪扭扭的,像毛毛虫一样。

  可是既然画的是师父,不能因为没画好便随意丢了。依旧珍宝一样好好收藏起来,年复一年便攒下了许多张。

  花千骨并不喜欢画画,她只是喜欢画师父,喜欢一边想着他,一边勾画出他的身形,他的眉眼。似乎这样让他一次次出现在自己笔下,便能多了解他一些多靠近他一些。也正是这样的坏习惯,给她惹出了仙剑大会被霓漫天威胁的大祸。

  白子画一点点翻看着她的那些画,透过纸张感受着她当初的温度,透过那些线条感受她笔尖下一点点凝结的对自己的爱意,六七年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心头不由一痛。

  “尊上,你看我花花师父多厉害啊!连画画都画得那么好!”

  幽若嘟着嘴巴,睁大眼睛看着一张张画像,一脸崇拜极了的模样。白子画无奈摇头,这样她居然都能看出画的是自己,真不愧和小骨是同道中人……

  “你在床下面找到的?”

  “恩,师父藏得可隐秘了,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

  看到白子画看她,连忙又张牙舞爪的向他解释:“尊上你放心,我记得你的吩咐,半点都没有弄乱,也没有移动过师父房间里的东西!她的衣裳我也没有试穿过,书我没有翻阅过,发饰也没有偷戴过……还、还有啊,我每天都很勤快的打扫来着……”

  幽若心虚的低下头,两个食指对戳、戳戳戳。

  白子画再次无奈的摇头,连床底下的暗格她都翻得那么透彻,那房间还有哪个角落没被她扫荡过的。

  看着幽若冻得有些红扑扑的面庞,像极了当初初上山时的花千骨,不由微微有些失神。

  “外面下雪,殿上风大,你身子还弱。夜里要是觉得冷,便不要睡那玄冰床了吧。”

  “呵呵,我不怕,师父能睡,我也能睡。尊上你才要注意身体,不要总穿这么单薄的袍子,难怪病会越来越重。要是师父回来见你这样,会埋怨我没照顾好你,就不喜欢幽若了。”

  回来?

  白子画轻叹一声,慢慢合上眼。

  幽若望着他完美无暇的脸不由得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啊啊啊!尊上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看啊,她要喷鼻血了!不行,她要把持住,不可以起*念,尊上是师父一个人的!

  连忙指着画岔开话题:“这张是尊上在弹琴,这张是尊上在写字,哇,连尊上坐在桌边吃饭的也有啊!原来尊上你也是会吃饭的啊!”

  白子画望着那副画,画中有他,有扎着两个发髻的花千骨,盘子里还躺着糖宝,围着桌子正在吃饭。

  那时的绝情殿虽也谈不上热闹,却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很温暖。

  “啊!”幽若喔着嘴巴,整个人完全石化。苍天啊,尊上居然笑了。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一闪而逝,可是的确是笑了啊!天啦!她来长留山大半年了,第一次看见尊上笑!原来尊上也是会笑的!

  白子画毫无自觉的望向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尊上,你醒了肚子饿不饿,还想不想吃东西啊?昨天的桃花羹味道怎么样?我再去做一碗来好不好?”被一个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幽若笑眯眯的大献殷勤。

  还没等他开口回答,却见幽若已经屁颠屁颠的跑出去了。

  “尊上你等我一会啊,我马上就做好。”

  白子画无奈摇头,那孩子总是活蹦乱跳的,话又多,小嘴说个不停,他耳边总是嗡嗡嗡。虽然头痛,却总也好过一个人在殿上安静诡异得可怕。

  轻轻咳嗽两声,合眼轻叹。

  小骨,这个孩子这么像你,为师自作主张帮你收她入门。不知你是欢喜还是会生师父的气……

  花千骨见幽若在厨房乒乒乓乓忙活了半天,然后便听见她抓狂的一声惨叫。

  “呜呜呜,又忘了怎么做了,怎么办?为什么会这么难?我去找小七去!”

  然后粉色身影嗖的出来,飞快的向殿下窜了去。

  糟了,花千骨皱起眉头,她要去寝殿中找不到自己肯定身份被拆穿,不过大不了自己不再以这个易容的面目出现。但是她今天刚拜师,风头正盛,妖魔定想抓她,她怎么还敢一个人溜下殿去。

  无可奈何哀叹一声,也飞快的跟了上去。

  抢先一步进了厨房,未待喘气,幽若就鬼头鬼脑的钻了进来。

  一看见她大喜过望的就扑了上来。

  “小七!你果真在这!我还说你不在我就溜到你寝殿去拖你出来!”

  “我、我肚子饿了,每天晚上这个时侯都会偷溜出来做点东西吃才睡得着。”

  “哦,你今天拜师大典上看见我没有?我威不威风?”幽若得意洋洋的说着。

  “呃……看见了,恭喜恭喜!”花千骨干巴巴的说着,满头黑线,恭喜什么?恭喜她当上自己的徒弟?

  “嘿嘿,小七——”幽若突然声音拖得长长的,拽着花千骨的胳膊上摇下摇,左摇右摇,嗲声嗲气撒娇道,“我又忘了桃花羹怎么做了,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花千骨被她摇的头都晕了:“好好好,教教教。”

  却未防搂着她腰的幽若突然就动手向她偷袭,想要摘她脸上的假面皮。

  花千骨飞身后退,幽若的指尖从她脸上刚好滑过,抓了个空。又立刻反手一掌向她劈来。

  花千骨连忙出手化解她的攻势,心中暗叫好险,差点被她揭下面皮,看到一张毁容的脸,非吓坏这丫头不可。

  “你究竟是谁?!”幽若一看她那么厉害,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立马收回招式,不再攻击,两手叉腰,仰着头质问她。

  花千骨不由好笑:“我是小七。”

  “胡说,长留山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人,我昨天晚上就怀疑了,不过一时不敢肯定,今天去书香阁果然查不到你。今晚你居然还溜上绝情殿,到底是何居心?”

  花千骨这才想到,应是看见她将自己的画捧了出来,一时心绪起伏,被她察觉了。然后才故意又说什么要做桃花羹,又嚷嚷着忘记了引自己出来。

  花千骨苦笑无语,她刚刚还纳闷来着,以幽若的聪明机智,昨天一看就会,怎么那么快又说忘记了,却原来是中了她的计。看来做了人家师父的,人突然就会老许多,智商下降,比不过她了。

  “你说话啊!你到底是谁?”

  “我是魔界混进山来的。”

  “撒谎!你那么厉害!要是魔界的人早就把我抓走了!”

  幽若眉头紧锁,这人两度出入长留山如入无人之地,还潜伏在绝情殿上许久却什么也不做。再加上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莫非……

  她眼睛一亮,心头一震狂喜。

  “师父?”

  花千骨看她竟聪慧至此,再留下去身份就全曝露了。连忙退了两步,就要抽身离开。

  “真的是师父!”幽若见她眼中的惊诧和慌张,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激动得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老天竟如此善待她么?今天刚拜完师就让她见到师父了?

  “你胡说什么!谁是你师父?我怎么知道你师父是哪棵葱!”

  花千骨闪电般劈出一掌将她推开老远,脚尖轻点,嗖的便向外飞了去。

  却没想到幽若一个鱼跃扑了上来,半空中紧紧抱住她的腿,大声哭闹耍赖。

  “师父别走!”

  “你认错人了!”花千骨用力甩开她的纠缠,回手一劈,却又没用多少掌力怕下手太狠伤了她,没想到幽若疯了般竟命也不要的向她扑了过来。

  花千骨只能硬生生收回掌,心头一阵火起,伸手便掐住她的脖子,柔弱的仿佛一折就断。

  “你不要命了么?”

  幽若兴奋激动的眨着星星眼,眼泪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师父,徒儿终于见着你了……”

  “你……”花千骨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说着飞快点了幽若的穴道,逃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幽若木头人一样僵硬在原地,却嘴角抽搐,始终一脸幸福傻笑的表情。

  站了许久,周围还是一片死寂,她的腿开始麻了,心里万分怨念,怎么还没天亮啊,赶快来个人解开自己的穴道啊,她好赶快去找师父。师父啊师父,好不容易才见面,你怎么能抛下幽若呢?

  突然这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人来了?

  不对。好像是什么物体在爬行。

  啊!天啊!蛇蛇蛇!

  幽若吓的腿都抖了,看着那条绿油油的东西慢慢从门外爬了进来。

  呜呜呜,师父啊!快来救救我!

  幽若想哭喊可是又发不出声,想跑又迈不动步子。师父这是什么点穴手法,她怎么冲都冲不开,这下完蛋了。没想到她堂堂幽若大小姐,尽然葬身小小蛇腹之中。

  可是长留山乃灵气之地,怎会有这种毒物?

  还未待她细想,那蛇已游到她脚边,然后缠绕着她的腿一点点攀沿而上,滑腻腻又冷冰冰的感觉,激起她满身的鸡皮疙瘩。

  蛇身一阵紧收,箍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何方妖孽?现出形来!

  她在心里大声怒吼。却见那蛇头朝向自己,嘶嘶的吐着鲜红欲滴的信子。然后头部慢慢幻化成一个人头的模样,支撑在细小的蛇身上显得十分滑稽,又十分恐怖。

  茈萸!果然是你!

  幽若哭丧着脸,完了完了,这回完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丫头,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茈萸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轻轻一舔。恶心得她差点没把今天吃的全吐出来。

  “我也只是肚子饿了,想着随便来长留抓个人回去杀了吃了,却没想到竟碰上你。你今天怎么这么乖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啊?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让我们幽若大小姐在这里罚站?哎呀呀,可怜,真可怜,这大雪天的,冻坏了吧!来,姐姐心疼你,乖乖跟姐姐回去吧,不要像上一次一样又溜了。今天,可没有谁会来帮你了哦……”

  幽若欲哭无泪。

  花千骨眉头紧锁的推开门,见东方彧卿正坐在房间里等她。抬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却不似平常暖意袭人,反而显得无比虚幻飘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花千骨愣了一愣,心头突然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清是什么。

  “见到你小徒弟了?有什么感想?”东方彧卿调侃的望着她,看她一脸无措的表情,定是不小心被幽若正面遇上了,一时不知如何招架应对

  “我自己都还是半桶水,哪里会教徒弟,东方你不要也取笑我,糖宝呢?”

  “吃饱了当然是睡了。我这几日会加紧调查小月被拘在哪,时间不多,最好是能在五星耀日之前把他救出来。不然到时只能硬抢的话,难免又是一场大战。”

  “那我可以做什么?”

  “你努力修炼,越多冲开一层封印的束缚就越好。”

  花千骨默不作声。

  “骨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从回来之后就想着能把小月救出来就救,救不出来就到时候拿自己去换。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让天下人知道了,你才是真正的妖神,而小月不是,你认为到时有心包庇替你隐瞒的白子画怎么办?”

  花千骨顿时愣住了。的确……那师父不也成了千古罪人,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你要想救小月,又想保你师父,就乖乖听我安排,不要莽撞行事。”

  “嗯,我听你的。”

  东方彧卿点点头,想了一会,突然目光深邃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救了小月之后,大家也都没事,你是想办法回长留山,再回到你师父身边,还是跟我,糖宝,还有小月一起走?”

  花千骨心头一震,笑着别开脸去:“事到如今,我已经回不了长留山也回不到当初了。当初选择盗神器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也做好准备接受这个事实。只要师父好好的,我在不在他身边也无所谓。”

  “那你是说,你愿意跟我还有小月糖宝一起走?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以后都快快乐乐的生活,再也不管这六界的事?”

  “可是东方你是异朽阁阁主……”花千骨心下纷繁不定。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可以抛下或摆脱这一切,骨头,你愿意跟我走,跟我离开这个地方么?”

  “我……”花千骨嗫嚅着看着他的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离开了师父,她会愿意跟东方在一起么?还是宁愿独自一人浪迹天涯?

  心下一痛,狼狈的挤出笑脸:“当然啊,我希望这辈子,一直和你啊,小月啊,糖宝啊,还有杀姐姐,朗哥哥,轻水他们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骨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把杀阡陌,轩辕朗,小月,还有轻水他们都当什么?”

  “我把杀阡陌当疼我的姐姐,轩辕朗是宠我的哥哥,小月和糖宝都是我的孩子,轻水和落十一他们是我的好朋友啊……”

  “那我呢?骨头你当我是什么?”

  东方彧卿突然握住她的手。花千骨往后微微退了两步,从没见过一贯温柔的东方有如此强势的样子,她的心狂跳个不停,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你……”

  花千骨眉头纠结成一团,正要开口。却见东方彧卿又突然伸出食指放在了她唇上。

  “好了,还是不要回答吧。”东方彧卿轻叹一口气,转瞬又恢复成了平常模样。

  “反正……也只是如果而已……”再也不可能会有这个如果了吧,虽然能和她,还有小月糖宝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是他最大的愿望。可是……就算她愿意,也不可能吧……

  花千骨没看错他眉间一闪而逝的绝望与悲戚,心下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惶恐不安。

  “东方,你没跟异朽阁做什么交易吧?你说凡事皆有代价,救我出蛮荒有没有什么代价?”

  东方彧卿眯起眼睛坏笑一声:“有啊,当然有!”

  “什么代价?”花千骨身子一震,紧张的望着他。

  东方彧卿突然贴近她的脸,温暖的气息暧昧不清的吐在她颈间。

  “再一个吻如何?”

  花千骨突然回忆到上次被他骗吻还有主动亲他的事,脸颊顿时一红:“我问的是你有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不是说我。”

  “你放心,开条密径而已,多花点功夫就是了,难得住我么?不过你是真的该让我吻一下作为报答的……”

  “我的脸都成这样了,你看着我难道不想吐么?”花千骨慌乱的别过头想溜,却被东方彧卿拉回怀里。

  眼神陡然温柔,慢慢低下头来。

  花千骨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推开他,却终于还是忍住了。慌忙闭上眼睛,身子瑟瑟发抖。等了半天,吻却始终没落下来,睁开一只眼偷开。却见东方彧卿笑谑的望着他,目光温柔得快要把她都整个人都融化成水了。

  “骨头,知不知道,感情的事,越是不忍就越是伤人。你宁可勉强自己,也不想有一点伤害我,虽然这种珍惜和体贴让我很感动。不过,对着你的什么杀姐姐,朗哥哥,可千万不要这样哦!”

  说着伸出手咯吱得花千骨抱着肚子笑得站都站不住。

  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爱的是师父,可是对东方,心里也是很喜欢的。只是心中有了那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如果有下辈子……

  东方彧卿将依旧小小的她举起来抱在怀里。

  “除了在你孤单的时候陪陪你,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帮你,比起你师父,我能为你做的的确是太少了。”

  “没有,东方可好了。”花千骨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脸。

  “答应我小骨,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像现在这样,心头不要有仇恨,不要恨你师父,不要恨这个世界恨任何人,也不要恨我。不是要你逆来顺受,默默忍受伤痛和委屈。只是仇恨会让一个人更加可怜可悲,你明白么?”

  “明白,就像清怜那样……”

  东方彧卿笑笑,摸摸花千骨的头,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将花千骨放下地去,回头见来的是云隐。

  “脚步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了么?”

  “妖魔不知怎的抓了幽若去,杀阡陌率兵正在长留山,用幽若要挟白子画把千骨从蛮荒召回来。整个仙界都惊动了,去了好些天兵天将,两边眼看就要打起来。”

  “什么?”花千骨大惊失色,幽若刚刚明明还好好的啊,怎么会一转眼被杀姐姐给抓了去,莫非是刚刚在厨房……

  糟了!

  “骨头你去哪?”东方彧卿连忙拉住她的手。

  “我去找杀姐姐,救幽若回来,是我害她被抓走的。”

  “你先别急,幽若身份不同,又刚拜你为师,杀阡陌不会轻易把她怎么样的。但是要是看你就这样去,那就真不知道要怎么样了。你先坐下来,我帮你好好易容成以前的样子。”

  “没事,我随便做张面皮贴上就行。”

  “杀阡陌心思马虎看不穿,但单春秋和云翳就说不定了,万事小心为妙。”

  “都是我,害了师父害了长留不说,这次又害了幽若。”

  “傻瓜,这不能全怪你。你以为长留的实力就真的如此不济,被杀阡陌步步紧逼到如此地步么?”

  花千骨一愣:“什么意思?”

  “仙界和长留,根本就是在借你牵制杀阡陌,否则妖魔二界肯定会为了争夺南无月挑起大战。还有不到一个月,待妖神一灭,仙界没有后顾之忧,到时定当反扑。不过两方对峙多时,忍耐都已到极致,我就怕等不到下个月,幽若很有可能成为导火索。”

  “那现在该怎么办?”花千骨急道。

  “放心,你只要说服你杀姐姐一个人就是了。”东方彧卿依旧是运筹帷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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