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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第256章

作者:树下野狐 字数:2880 书籍:蛮荒记

  拓拔野既饿且渴,却寻不到可饮之水,更无任何食物,只得又斫下苍梧花果,聊以充饥。

  到了夜间,气温骤降,冷风彻骨,龟裂干涸的大结起一层银白的寒霜。拓拔野化霜为水,连喝了几捧,遍体清凉。

  过不片刻,天空中雪花飘舞,越来越密,渐渐变成鹅毛大雪,天尽白,银装素裹,惟有那苍梧树枝依旧红光吞吐,火焰熊熊。短短不过两个时辰,竟像是从盛夏陡然转入严冬。

  将近半夜,彤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雪转化为冰风暴,冰雹夹杂着酸雨,纵横飞舞。突然刮来一股龙卷风,呜呜呼啸,所到之处,冰雪、乱石、黄沙……重重飞旋,摇曳冲天。

  四季气象竟全混杂在了一处,交相肆虐。

  拓拔野这些年遍历大荒,也不知去过了多少穷山恶水。原以为至为变化莫测、诡奇恶劣的天气,莫过于皮母丘之中。今日才只比起这苍梧之渊,波母之丘简直有如天堂了。

  当下重又藏入两仪钟内,不管外面风雪冷暖,自行闭目养息。

  翌日清晨,烈日如烤,天穹湛蓝,大龟裂如昨。炽热的狂风中满是硫磺、焦臭之气,那一切风暴雨雪仿佛只是一个幻梦。

  拓拔野歇息了一夜,又吞服了十几枚苍梧花果。精神奕奕,当下重又御风飞天,寻找那迸裂的天幕缝隙。

  一日之间,天气依旧瞬息万变,时而旱热难耐,时而狂风暴雨,时而冰雹呼啸,时而大雪纷扬。他扶摇飞翔了整整一日,饱历炎凉,仿佛穿行了春夏秋冬、北天南。最终却又是无功而返。

  此后十余日,日出日落,早起晚归,奈何天高万里,永不可及。飞遍了数万里碧虚,竭尽所能,上下求索,仍是一无所获。

  每过一日,拓拔野心中的绝望焦怒便增加一分,残存的侥幸之念越来越少,待到二十日后,已是从未有过的狂燥愤怒,胸膺如火山封堵,随时都欲喷薄。

  这天半夜,又是雷电交加,风狂雨骤,他正盘坐在两仪钟内调息,突然觉得大剧烈震动起来。

  收起神钟,但见黑紫艳红的云层低低的压在头顶,万千闪电如银蛇乱舞,咆哮的猛击面。

  炎风飙吼,四处缝交相迸裂,急剧扩大,只听轰隆连声,万千道赤红的火舌齐齐猛烈喷吐。

  顷刻之间,那白茫茫的雪野像是成了浮沉在滚滚岩浆上的裂石,被发狂的火浪冲天掀卷,不断迸炸。燃烧的火弹绚丽穿飞,将天映照得姹紫嫣红。

  密云翻腾,雷电乱舞,突然又下起见所未见的暴雨来,雨水如倾,势若天河崩泄,夹杂着流星雨似的无数冰雹,砸在火中,“哧哧”激响,青烟弥漫,火势反倒更猛,冲天席卷。

  拓拔野周身浇透,寒热交集,双拳青筋暴起,憋闷了半个多月的悲郁怒火仿佛也随着这震雷鸣一齐迸爆,蓦奋起真气,仰头狂啸。

  霎时间,火属真气从丹田层层爆涌,穿过经脉,烈火似的从肌肤毛孔鼓舞而出,浑身顿时紫光怒放。受其所激,土属真气也随之奔腾周身,次第带动金、水、木各属真气,汹汹席卷,在奇经八脉之间循环激转。那种感觉说不出的酣畅痛快,仿佛与天齐震,物我同化。

  拓拔野心中一震,如遭电殛,突然想起蚩尤当日在这三天子之都,按照一日不同时辰,修炼不同经脉的事情来。是了!五行生克、八极转换……难道这苍梧之渊内的奇怪气象,竟隐隐暗蕴着三天子心法的诸种变化至理么?

  修神炼气最佳之所,乃是能让天、、人交融感应之处,这也是为什么历代龙神都在东海之上、借助龙珠修炼真气,而历代赤帝却选择在赤炎山口,、闭关于琉璃金光塔内修行。

  盘古,伏羲、女娲太古三帝既然选择在这里修炼,必有玄妙。

  三天子心法看似博大精深,、包容万象,归本溯源,讲究的不过是阴阳交济、五行变化、八极循环的三大奥义,只要能将此三者真正融合贯通,自当尽窥天奥妙,和宇宙同化一体。

  蚩尤不识太古蛇篆,当日眼前虽有满壁三天子心法,却只能略得一二。拓拔野天资聪慧绝伦,又是五德之躯,融五行谱、潮汐流、天元诀、宇宙潮汐流……各大绝学于一身,故而虽只听蚩尤述其概要,已是醍醐灌顶,触类旁通。但终究是雾里看花,隔了一层。

  此刻,身处这三天子修炼之故,亲身感应阴阳万象的自然伟力,体内真气不由自主的潜移默化,随之不断契合转变,虽未见心法文字,却仿佛已得三帝亲传,心中之震撼狂喜,实难用言辞描摹万一!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难道天意冥冥,上苍让他坠入这太古囚狱,竟是为了让他亲身感应三天子心法之精髓,不让这千古绝学随这三天子之都的毁灭而一齐消亡吗?

  一念及此,心中嘭嘭剧跳,连日来的悲怒、狂燥、绝望、恨恼……仿佛都随着那火狂飙一齐喷薄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喜、激动、期待与振奋。隐隐觉得,只要能修成三天子心法,必有法子可重返大荒。游牧手打经此一夜,他心境大转、信念大增,重又恢复了洒落乐观之态。白日里,依旧乘风高上,寻找脱身之路;夜间则盘坐于两仪钟内,天人合一,静心感应那瞬息万变的狂暴气象,揣摩其中奥秘,修炼五行真气。

  起初,每过一日,他就在苍梧树枝上划上一道,到了半年之后,专心于天只道,竟渐渐忘了时间,索性也不再刻画记号。

  如此日复一日,不分寒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饿了,便以苍梧花果充饥;渴了,便喝冰霜雨雪;困了,便在神钟内盘坐调息,与万物同化;醒了,便与风并舞,高上九天。

  虽然始终未能找到重返大荒之路,但对于三天子心法的领悟日新月异,五行真气亦越来越雄浑无间,稍感慰怀,相信终有一日可借此神功离开此处。原先的焦急忧虑之心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淡了下来。

  偶尔夜深人静、风暴将至未至之时,看着满霜雪、月光照影,想到龙女,想到蚩尤,想到那些挂念自己、自己挂念的人们,想到也不知何年何日才能与他们重新相见,难免一阵阵刀绞似的难过,所幸还有白龙鹿相伴,不致太过孤单。

  这日黄昏,晚霞漫天,狂风鼓荡,拓拔野驭风低飞,到了那大海南岸,瞧着下方那金光灿灿的波涛,突然想起从前在东海的快乐时光,心中又是悲喜又是温暖。被困此这么久,要么忙于飞翔高天,要么忙于盘坐于,从未有闲暇在海边玩耍片刻。

  一时兴致大发,解印白龙鹿,呼啸着急冲而下,乘波踏浪。

  碧涛鼓涌,白沫纷扬,白龙鹿时而上穿下钻,翻腾海中,时而湿淋淋的冲天飞起,嗷嗷大叫,甚是快活。

  拓拔野被它惹得哈哈大笑,童心复萌,和它玩起从前的诸种游戏来,心情从未有过的放松愉悦。

  白龙鹿长嘶一声,凌空翻了几个转儿,直冲海中,大浪纷摇,波涛渐缓,过了许久也不见出来。

  天际雷声滚滚,乌云涌动,风暴将至。

  拓拔野只道它故意藏匿水中,笑道:“鹿兄,冰雹又要来啦。再不出来,我可就将你重新封印了。”连声呼唤,不见应答,心中一凛,难道这海底下竟还藏了什么大金鹏鸟似的太古凶兽?

  正待潜入一探究竟,“哗”的一声,白龙鹿叼着一条一尺来长的紫鳞鱼破浪冲出,摇头晃脑,极是兴奋。

  拓拔野微微一怔,这些日子以来,他吃那苍梧花果吃得反胃,早就四处遍寻食物。念力查探,未见海中有什么鱼兽,只道当日都已被大鹏火烧灼而死,没想到竟让白龙鹿寻到一尾,想来是藏在海底深处的岩石之下,未曾察觉。

  白龙鹿跃到岸上,嗷嗷大叫,得意已极。

  眼见那紫鳞鱼在沙石上活蹦乱跳,拓拔野食指大动,哈哈笑道:“妙极妙极!鹿兄,今晚咱们终于可以改善伙食啦。”

  话音未落,又是“哗”的一声,水浪高溅,一条长蛇飞也似的朝那紫鳞鱼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拓拔野左手凌空虚抓,气浪怒旋,登时将紫鳞鱼吸到掌心。那长蛇一头撞在沙砾里,不分青红皂白,“咯啦咯啦”的一阵贪婪乱嚼,蓦“哎哟”连声,似是崩掉了几颗牙齿,呼痛不已。

  拓拔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见那“长蛇”乃是一个长了两个脑袋的蛇人,头上各戴一顶破烂不堪的毡帽,面黄肌瘦,呲牙咧嘴,神态甚是滑稽;心中一动,笑道:“是了,你是延维!”

  “正是!”那双头人蛇神色一整,作凛然不可侵犯状,喝道,“吾乃神族大巫延维是也!汝一黄毛小儿,竟敢抢吾之晚膳,不想活了乎!”一边说着这些陈词滥调,一边恶狠狠的瞪着他手中的鱼儿,狂吞馋涎,随时直欲扑上。

  拓拔野早听蚩尤说过这太古蛇巫的刁滑事迹,想不到以他之奸狡,当日竟未曾跟着大鹏冲天逃离。

  有意逗他,故意将那紫鳞鱼在手中摇来晃去,笑道:“听说有幸遇见阁下,只要供奉膳食,就可称霸天下。我将这条鱼儿给你,你又给我什么好处?”

  延维蛇腹瘪塌,咕咕直叫,若换了从前,早已飞扑而上,连着这小子和那鹿兽一起吞入肚内,大快朵颐;但如今浑身真气都已被蚩尤吸走,念力全无,自是变得格外谨慎胆笑,色厉内荏。

  四眼随着他的手指摇动滴溜溜的乱转,喉结急剧上下滑动,心中闪过一个极为恶毒之计,喝道:“黄毛小儿!汝若拜我而飨,吾可令汝唾手而得‘盘古九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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