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会儿,音乐开始响起来,彩灯也唿啦啦打亮了。见谭书记正在向中心老板吩咐什么,高志强便趁机悄悄溜了出来。可还没下楼,谭书记已从后面追了过来,喊道:“高书记高书记,您是不是要方便方便?我陪您,我陪您。”
高志强心想,我方便什么呢我?我吃完晚饭就已经方便好了的。再说就是我要方便,也用不着你来陪呀。你管天管地,还真管拉屎放屁?但高志强还是点点头应付道:“是呀,想方便方便。”谭书记说:“要方便跟我来,这地方我比您熟。”很热情地带着高志强转了两个弯,找到卫生间。
要进卫生间时,高志强回头说:“你先走吧,招呼谭主任他们去。”谭书记说:“没事没事,还有镇长他们呢,今晚我的任务就是专门照顾好您高书记。”高志强不觉暗暗叫苦,只得说:“我亲自上卫生间好了,就不麻烦你照顾了。”谭书记连连点头说:“好好好,高书记您亲自方便吧。”然后缩着脑袋往外退去。
本来高志强就没有什么可要亲自方便的,在卫生间里面干站了一会儿,估计谭书记应该走开了,便回身推开卫生间的门。不想谭书记竟然还毕恭毕敬地站在卫生间门边,那派头就像训练有素的卫兵一样。高志强无可奈何地说:“你不是走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谭书记说:“我怕走远了,领导有事找我找不到。”高志强说:“我在卫生间找你干什么?”谭书记说:“时刻听众党召唤呀。”
“党怎么会在卫生间里召唤你呢?”高志强有些忍俊不禁,心想这个谭书记还真有几分幽默。只是瞧他那一脸的憨厚劲,又不太像是幽默。
高志强的确不想回去,就对谭书记说:“我想一个人去外面透透气。”谭书记说:“我也想透透气,我陪您。”跟着高志强来到街头。
见摆脱不了这个过份热情的谭书记,高志强就站在街边无奈地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谭书记也跟着望起月亮来,还说:“今晚高书记来了洞口,连月亮都比以往圆一些了。”高志强暗想,这句拍马屁的话水平稍微高些了。又不可能老是去望月亮,就从身上拿出刚才谭书记发的烟,自己叼一支,给谭书记也递过去一支。谭书记忙摇手道:“您是领导嘛,我怎能抽领导的烟呢?我这有,抽我的。”说着赶忙掏出自己身上的烟,给高志强敬。
俗话还说烟酒不分家哩,谁规定只能领导抽部下的烟,部下却不能抽领导的烟?高志强感到好笑,也没接谭书记的烟,说:“我这烟不也是你给的么?”拿出打火机,装模作样打了好几下,没打出一星火花,便把打火机扔到了黑暗里。谭书记早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朝高志强凑了过来。高志强没让谭书记打火,把他的打火机要了过来,又像刚才一样用力打了几下。一边说:“也是坏的。”又随手扔掉了。
谭书记有几分糊涂,说:“刚才还打得燃的,怎么一下子坏了呢?”高志强说:“现在的打火机有几只好货?附近有打火机和火柴卖吗?”谭书记说:“有有有,我给高书记买去。”拔腿要走开,又转身叮嘱高志强:“高书记您等等,我就来。”这才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零售店跑过去。
见谭书记的身影隐入黑暗,高志强赶忙往墙角一拐,插到另一条小巷里,逃之夭夭。
一口气走了好几百米,确信已经完全摆脱了谭书记,高志强的步子才慢下来。这才发现夜里的小镇比白天多了一份清静,微微山风不知起自何处,送来阵阵浸人的凉爽。高志强想,这不比什么娱乐中心强得多么?
信步前行,不觉就到了一处老街上,灯影依稀,狗吠狺狺。两旁都是古拙的木板屋,街人多赤膊,或坐在矮凳上闲聊,或躺在竹椅上摇着蒲扇纳凉,一副怡然自得,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味道。街面则砌着条状石块,脚跟敲在上面,发出橐橐脆响。高志强就喜欢这样的地方,他东张西望着,仿佛走进了旧时的电影故事里。
老街并不长,到了街尾,前面架着一座小石桥,一条不宽的河水自桥下哗哗流过,悄然映着绰绰桥影和粼粼月色。
在河边站了一阵,正准备往桥上迈,忽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高书记。高志强回首,只见丛林风姿绰约地从街影中走了过来。高志强一阵惊喜,说:“丛林你怎么也来了?”丛林并不作答,走到桥头,望着流淌着的河水,欣喜地说道:“哟,清风明月,小桥流水,怪不得高书记不恋歌舞,却跑到这里来了。”
两人并排上了石桥。一阵夜风吹至,丛林身上那淡雅的香水味悄然播向高志强,惹得他连连吸了吸鼻翼。高志强忍不住就多瞧了丛林几眼,发现她换了身浅黄色的连衣裙,把一个高挑而又不乏丰腴的身子衬托得更加惹眼。
丛林自然知道高志强在看她,便上前一步,走到他的前面,似要让他看个够似的。但高志强不敢冒昧,收住目光,回头望着空中姣月,感慨道:“现在城里已经难得见到这么又大又亮的月亮了。”丛林说:“高书记原来是为了乡里的月亮才跟我们下来的。”高志强听出丛林话里的讥讽意味,说:“明月几时有?今天我们能在同一个月亮下面信步闲游,也是一种缘分啊。”
说着话,就过了石桥,沿着河岸的小路往上游慢慢走去。宽阔的田畴散发着禾稻和泥土浓郁的气息,声声蛙鸣得意地唠叨着,像在攀比谁的嗓门大。来到田畴尽处,一山拦在前面,只见河面渐渐窄起来,水声訇然,河流汹涌,不再像下游那样平展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