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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乌云遮住了清冷又稀薄的月光，寒风呼啸着从各处缝隙中钻入室内，发出凄厉的尖叫。这是扰人清梦的一夜，王妃失子，裴芸兮入狱，许多人注定无法安然入眠。
烛火摇曳，映着两张美好的脸，室内一片静谧，静谧的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良久，清冷发涩的声音响起，“公主殿下，那是你的亲弟弟，你的亲侄女，你为了权力就可以这么的不择手段吗？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晁昀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因为他的知情不报，害死了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他觉得自己的双手也沾染了鲜血。
“只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已，而活着的人，如果没有至高至上地权力，就会活得如蝼蚁一般，任人践踏。”玉姬阴沉着脸，脸上并没有一丝难过，冷漠的仿佛她害死的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晁昀津依旧垂着头，只是眼底一片鲜红，他缓缓收紧自己的双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成拳，用力太深，手背上青筋凸起。“你已是一国公主，你哪里活得如蝼蚁任人踩踏了？你想要天下的女人有地位有权力，你大可光明正大地去争取，至于这么阴险狠毒吗？你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还让两个无辜的人替你在大理寺受过！”说罢仰头望着公主，愤怒的眼神，像是在质问一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晁昀津！”玉姬大喝一声，打断晁昀津的话，冷哼一声，“你说到底还是心疼你那小徒儿是不是！我阴险狠毒？你以为这夺了天下的人和那想要夺天下的人就不狠毒吗？”
听到玉姬直呼他姓名，晁昀津的心如同跌入万丈深渊，无边无望。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他并不只是因为裴芸兮，他是怜惜所有无辜的人，在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她玉姬一个人的。
玉姬亦不理会晁昀津的愕然，自顾自的说道，“父皇当年起义，凭他区区襄垣二十万乌合之众，你以为他是如何打到卞城的攻下当年京都的？你以为我为何知道裴家有叛逆谋反之心？又为何父皇迟迟不对裴家动手？那是因为裴默早在贤国未亡时就有弑君篡位之心，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手里只有三万人马，他能翻天吗？他不能！他只能和父皇联手，逼死了贤国皇帝和皇后！夺了这天下，可是父皇怕天下人骂他无耻，他便假惺惺的留了裴默一家活口，可惜啊，裴默依旧不死心，你猜父皇现在后悔当初没有杀裴默了嘛？”玉姬苦笑着望向呆若木鸡的晁昀津。
晁昀津久久不能言语，历史的真相让他置身在黑暗深幽里，苦苦挣扎，却无法逃脱。
蜡烛滋滋作响地燃烧着，烛泪顺着烛身慢慢滑落，滴落在铜盘里，凝固成块。没有了夏日飞蛾的干扰，烧的似乎更快了些，眼见着就剩一小截了，火焰都暗淡了下来。
晁昀津默默叹了口气，谁说这夺权谋利地人手都是干净的呢，多少无辜的鲜血，甚至兄弟骨肉，这是他一直以来不愿入仕途的原因。纵然他知道历史都是这般，今日被玉姬剖开鲜血淋漓地扔在他面前他还是无法接受。“可是，那个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啊......”
“夫君，”玉姬轻柔的唤了他一声，牵起他冰冷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腹部。
晁昀津一脸茫然无措地望着玉姬，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你……”
“我们有孩子了，”玉姬温柔笑道，方才凌厉的神情一扫而空，此时温婉的样子让人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的。
晁昀津的手在她腹部轻轻动了动，心里又惊又喜，又有些迟疑，“什么时候……”
“两个月了。”玉姬说着在晁昀津身边蹲下，将头靠在他膝上柔声说道，“你会保护他的对吗？”
晁昀津愣了愣，低头望着玉姬的侧脸，一团乱麻绕在心里，解不开理还乱，想要一刀剪了去，却又割舍不下，半晌才道，“我会的。”
玉姬闭上眼，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嘴角勾起一弯笑，江山与爱人，她都要！
翌日京城轰动，顺亲王妃小产，犯人入狱，顺亲王因深夜入狱中劫人被革职，而此人竟是应该远在卞城的裴芸兮，她何时来的京城，又为何与王妃小产一事有关，王爷为何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去救她都不得而知，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更让人震惊的消息，据说大理寺关押的另一犯人招供了，幕后主谋竟是玉姬公主！
一路上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具体什么情况众人无法得知，例朝是议政事的地方，自然是没有时间让刑部的人去讨论案件。
人群中的汪丞相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纵然谁问话他都不理，众人都语他因王妃小产之事伤心。
轩辕凛虽被革去王位，但年满十四岁的皇子皆要上朝面圣，他也不例外。原本深邃的眼睛因彻夜未眠变得暗淡无光，眼底一片青色，整个人看上去颓萎不堪。
“二哥，裴芸兮怎么样了？”轩辕冽跟着轩辕凛，贴在他身后悄声问道。
“昨夜高热不醒，早晨好些了。”
“那就好。皇嫂呢？”
“我早间去看她了，还是那样。”不吃不喝不休不眠，连丞相夫人去了都是无济于事。
因清韵的供词涉及到当朝嫡公主，大理寺少卿不敢妄下定论，遂交与皇后处理。
清韵跪坐在地上，身上污秽肮脏，凌乱不堪，若不是昨夜还见过她，在场的人都以为被带来是个乞丐。央妃远远的捂着鼻子，一脸的嫌恶。
大理寺少卿向皇后禀报了昨夜审讯的结果，临末斜头看了一眼玉姬公主，公主面不改色，十分的淡然。
“冰儿，你可要为自己辩解？”皇后的口气如同只是拉着女儿叙家常一般淡然。
玉姬从自己座上起身，缓步走到殿中，向皇后行一礼，从容道，“回母后，清韵昨日确实去府上取安胎药，这安胎药太医也看过了，没有半点问题。清韵说儿臣指使她下药，可有确凿证据？且儿臣为何要对自己的亲侄女下毒手？”
“皇后！就是公主指使奴婢下的药！公主曾给奴婢二十两黄金，药材就放在那装黄金的金袋里！奴婢还一直收在屋里的……”清韵见玉姬公主这般淡然的狡辩心里顿时慌了起来，为了自救，想起什么便说什么了。
“臣今日已经派人去顺亲......二皇子府上搜寻证据了，确实有一钱袋，但是里面除了二十两黄金，并没有她所说的药材，而且臣也让太医检验过，这个钱袋根本就没有装过药材。”大理寺少卿说着命人将钱袋呈与皇后，皇后连看都不看便挥手示意人拿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一定是被人调包了......”清韵看着被人端走的钱袋，她不相信的，看似一样的钱袋，肯定是被人换过了。“对了，裴芸兮在护城河落水也是公主指使奴婢干的！”
语惊四座，众人不动声色地相互看了一眼，就连最不耐烦的央妃都打起了精神头来，直勾勾的盯着玉姬，像是等待着一场好戏上演。
“你说我指使你谋害裴芸兮，证据呢？况且我与裴芸兮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她？”玉姬面对清韵的指控，不慌不忙地走到摊坐在一旁的清韵面前，俯身一手捏起她肮脏不已的下颚，迫使她直视着自己，“其实根本就是你自己嫉妒王爷偏爱裴芸兮对不对？你原本是王妃的陪嫁侍女，有机会做填房，可是自从裴芸兮到王府以后你连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你三番五次设计陷害她对不对？”
清韵被人当众揭穿自己的嫉妒之情，一时羞愧难当，哑口无言。“不是，不是这样的......”
“三番五次谋人性命，还欲将罪名推给公主殿下，皇后，妾身看着都不必再审了，直接交与大理寺按律法处置罢了。”央妃嘟着嘴扭捏道，原本以为能看场好戏，真是没劲儿。
“不是这样的！公主曾经许诺奴婢，若奴婢能做好这些事，便帮助奴婢......”她住了口，她想要委身的人就在这大殿上坐着，漠然的看着她。
“便什么？便帮助你爬上顺亲王的床？我不曾答应你你便要来诬陷我？”玉姬嫌恶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清韵，不知天高地厚。“你因为嫉妒之心就谋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一口咬定是裴芸兮所为，见不能得逞便转口说是我指使你做的，你如此蛇蝎心肠，王爷敢留你吗？”
皇后抚着额头，这场闹剧她是不愿再看下去了，“来人，带下去，毒害皇家子嗣，谋害朝廷重臣亲属，诬陷他人，大理寺按律处置吧。”
“皇后饶命！饶命！不是这样的，都是公主指使奴婢干的，都是公主指使的......王爷，王爷救我......”清韵被人拖走，还未拖出凤仪宫，便被人堵上了嘴，只能听见呜呜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你们都退下吧。”皇后说道，虽强撑着，却掩不住脸上疲乏的神态。
众人识趣的退出了凤仪宫，至于清韵说公主是背后主谋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缄口莫言，只当那奴婢是嫉妒发狂失心疯了，至于她会怎么死，这帮人是不会去过多关心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而已。
“二弟。”一帮人在凤仪宫外分别，玉姬叫住了轩辕凛。
轩辕凛顿住了脚，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他转过身，是恰如其分地笑，“皇姐莫担心，臣弟岂会信那奴婢的话而怀疑皇姐。”
“那便好，我改日去府上探望王妃。”
“臣弟先行告退。”
顺王府中如今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王妃丧女，王爷革职，荣祥苑中那一位被冤入狱如今带伤在身，谁也不敢在这日子头露出半分笑脸来，生怕不小心惹上什么祸来。
“清韵入狱了，她都招了。”轩辕凛坐在汪锦儿床边。
她生无可恋地倚在床头，眼中无神，面色惨白，唇上因干涸起了一层皮，如同缺水的土地。她这副模样，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汪锦儿转了转无神的眼珠子，半天才孱弱的问出一句话，“她为何要害我们的孩子？”
“......大概是她嫉妒你吧。”
“她为何那么狠心？”汪锦儿声音突然变得凄厉，“我做错了什么？她为何要狠心害死我的孩子？为何？”
“你没有错，是她失心疯。”眼见着汪锦儿红了眼眶，轩辕凛按住她颤抖的双肩，“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视她如家人，她为何如此狠心啊......”汪锦儿扑在轩辕凛怀里嚎啕大哭。积了已久的情绪，终是失控。
汪锦儿丧女一案犯人伏法，而宫中没有任何关于公主的谣言流传出来，顺亲王被革职一事也渐渐无人再提起。
在这硝烟弥漫地皇城中，所有人如同那微小尘埃，不值一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