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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谋》第18章

作者:劳尔夫 字数:2848 书籍:恶谋

  只要是牵涉到阿拉伯人,就没门儿。至少在法国是这样。”

  “我明白,”亨特的语调中充满了挖苦的味道。“你们的国家急需石油,你们的政府拼命想在中东政治中插上一腿。于是乎碰到恐怖分子都装没看见。”

  “一点没错。我们那些警察伙计多数人都忿忿不平,但毫无办法,总不能去和官方对着干。最近发生的那个炸弹车事件已让他们接受了这种现实。”

  亨特也听说过这件事:有三个阿拉伯人开着一辆满载炸弹的汽车,打算干掉在巴黎的某些人,但他们被当场抓获了。侦探本来是立了大功,但却反而受到责怪。那三个恐怖分子很快就被释放出狱,离开了法国。回去时可能用的是另外的护照。

  官方的这种态度造成了某些奇特的联盟:在同行业中被称为“游泳池”的法国特务机关的某些人实际上在与阿拉伯游击组织进行合作,而另一方面,法国缉毒警和机场保安人员(前者不满阿拉伯人参与毒品走私,后者不愿无辜的旅客受到恐怖分子的伤害)又在秘密地与以色列特工交换情报。

  “如果这事要在这一带办,”亨特告诉拉马克,“我将尽力寻求帮助。我会捎信给你的。”

  “那好,我还可以发挥点余热。”拉马克的微笑中有一种感人的力量,还有些怀旧的意味。“至少在你住过的那间房里,我还安了一部电话。”

  亨特点点头,注视着拉马克大步走回海滨小酒店。他调转车头,驶出了码头。经过迎宾旅馆后面时,奥黛尔从马歇广场出来,提着一只大编筐,里面装满了各色杂货。亨特让她上车,把她送了回去。

  她在家门口下了车后,站在车旁,注视着他。“能很快再见到你吗?”

  “不敢说,得看事情的进展。”

  她用深绿色的眼珠盯住他的脸。“我还想见到你,”她坚定地说道,脸上没有笑。“很想。”然后她绕到车那边,头也不回地走下阶梯去了。

  乔治·L·山斯基一边在摩纳哥港口下面闲逛,一边胡思乱想。在经过几艘拴在那儿的游艇时,天突然下起雨来。他迅速地沿防波堤长长的台阶往上爬去,同时为自己还能这样大气不喘地运动而感到自豪。来到蒙特卡洛繁华的赌场中心,他一头钻进了装饰豪华的“巴黎酒家”。

  在奢侈华丽的门厅相映下,山斯基显得有些寒伧。这主要是他那渐垮的自信心在作怪。他的衣着无可挑剔,瘦长的身体中仍充满活力。但他似乎有些未老先衰了。不光是开始秃顶,宽宽的肩头也已松弛,脸上笼罩着颓唐的神情,眼里萦绕着不散的痛苦。

  他来到酒吧,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跟穿着得体的侍者要了一杯卡普希罗咖啡。他手头拮据,而这里的东西又贵得要命。他只能偶尔点点这种东西来装装门面,以此表明自己还能出入这种豪华之地。这儿四壁软椅,绿墙红毡,显尽富贵气派。三个半法朗买杯饮料,还包括服务在内,这也是做做白日梦必需的投资。

  侍者给他送来饮料时,外面已下开了倾盆大雨。山斯基往咖啡里放了两块方糖,点着一支弯弯的托斯堪利牌小雪茄,闷闷地从落地窗向外看去。

  窗外,汽车溅着雨水在弯曲的街道上行驶,橄榄树被狂风吹弯了腰,大海变得晦暗不清,在苍茫的天底下几乎成了一片黑色。在地中海这一带的海面上已没了游艇的踪影;风暴警告早使它们回到了港湾,只有几艘渔船正在奋力挣扎着驶回海岸。

  从另一面墙的窗户往外看,可以见到幢幢难看的现代建筑物,这些建筑物正在使这座古城失去它特有的魅力;桔黄色的吊车还在山上制造着更多的这种现代怪物;街对面的赌场和剧院则显示着一种成熟而高贵的巴罗克艺术风格。酒店门口的侍者忙着用大伞遮在人头上,将他们从对面赌场接回酒店,身上蓝中透紫的制服淋得透湿。

  山斯基刚热热地啜了一口咖啡,就看见莫里斯。哈默尔林从对面的赌场出来。哈默尔林站在挑篷下犹豫着,他没戴帽子,也没穿雨衣,瘦小的身上那套黑西服仍是那么合体。最后,他将双手放到头上,保护着他那戴了10年的假发,穿过街道往酒店这边走来,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奔跑。

  他从山斯基的视线中消失了约30秒钟,然后又出现在酒吧门口。他站在那儿,取下眼镜,和一块洁白但未熨过的手帕擦去厚镜片上的雨水,然后戏剧性地将眼镜戴上,向四周环顾。他看到山斯基,便微微一笑,这笑容给他那张普鲁士人多皱的老脸上平添了几分和蔼的神情。

  他端直走到山斯基桌边坐下来。点上一支雪茄烟后,他的表情又变得一本正经。跟山斯基一样,他抽的也是托斯堪利牌雪茄。在边境那边的文蒂米尼亚,这种雪茄非常便宜:四根雪茄一盒,一盒只要100意大利里拉。

  “我看见你从港口的台阶上来,”哈默尔林说,隔着烟雾偷偷看着山斯基。“是想跟以前一样,租艘游艇度周末吗?”

  山斯基耸耸厚厚的肩头,眼里的苦涩味延伸到嘴角,使他宽宽的嘴绷紧了。“做梦并不需要付钱。我还没到那种地步,但也快了。”

  哈默尔林看周围,确信无人能听到他们说话。“也许,”他轻轻对山斯基说。“把梦想变为现实的机会已经来了。完全是巧合。你在爬着台阶时,我正和某个人说话,他有事求你呢。”

  山斯基慢慢吸口气,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哈默尔林急忙说:“别担心,他没看见你,是背朝着你的。我当然没提你的名字。我不会让他知道你的……本事的。那得在你同意与他见面之后。我不是一个雏儿,你知道的。”

  莫里斯。哈默尔林曾是个贼,一个相当走运的贼。律师将他过去的收益保全了一些,如今他就靠这个勉强度日,就如领取一份菲薄的退休金。他曾偷到过几笔巨款,但也在监狱中度过不少时光。他怕再进监狱,不敢再去偷了。现在他只是当当中间人,收点佣金来充实一下他那逐渐枯竭的存款户头。

  山斯基又啜了一口咖啡。“那家伙是谁?干什么的?”

  “他自称为斯尔吉。但我想这不是他的真名。我只知道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介绍他来找我的。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听口音象是个乌克兰人。我知道他确实有钱;不光是说说而已。”

  山斯基的嘴角沉了下来。“是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的人?”这是一个流亡的反苏组织,经济实力雄厚。

  哈默尔林耸耸肩头。“有可能,”他承认。“很有可能。”他的声音又低了些。“他准备付2000镑,2000英镑啊!”

  山斯基慢慢地放下杯子。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是什么活儿?”

  “送人。”

  “送谁?从哪儿到哪儿?是逃出铁幕吗?”

  哈默尔林又耸耸肩。“他没有细说。但他说这是件轻松活,很简单。”

  “2000英镑的轻松活儿?别逗了。”

  “1800,”哈默尔林干脆地纠正他。“我已经拿了10%的佣金。”

  山斯基恶意地瞧着他。“我要是不接这活儿呢?”

  “那我只好把佣金还回去。”

  山斯基浅浅一笑。“你会吗?”

  “当然,我保证。”哈默尔林踌躇了一下。“他可不是那种好欺骗的人。”

  “问题就清楚了,”山斯基干巴巴地说。

  “我一会儿就可以把这位雇主带来。你等不等我们?”

  “不。别再提这事儿了。”

  哈默尔林大惑不解。“为什么?开价不错啊?”

  “太不错了。对轻松活儿来说这钱太多,对真正玩命的活儿来说又太少。”

  “你过去可干过更危险的活儿呀。”

  “过去,我年轻多啦!”

  “那个南斯拉夫人呢?不就是两年前的事吗?”

  “是啊,那时我比现在年轻两岁呢!”

  哈默尔林露出一脸钦佩的神色。“那一回,乔治,可真是惊心动魄!你一定感受到了那种刺激!我真妒嫉你!还有,想想那事成之后的狂喜!”

  山斯基真切地记起了那件事,他实在不该记起它来。

  “是啊,”他说。“好汉莫提当年勇啦。”

  他端起杯子,但又不得不放下。他的手在发抖,那是老腺又在起作用了。

  哈默尔林精明地注视着他。“不想再感受一下那种刺激吗?要是我能让那位雇主再提提价呢?甚或翻倍,四千怎么样?”

  山斯基犹豫着。然后气哼哼地说:“那好吧!”

  “很好。”哈默尔林站起身,侍者赶忙恭敬地赶了过来。哈默尔林朝他摇摇头,大步走出了酒吧。

  山斯基喝光咖啡,再把雪茄点着了。这是托斯堪利牌雪茄的又一个特点,除了便宜和难闻外,还不通畅。只要你有几秒钟不吸它,它就灭了。这样也好,可以吸得更久些。

  他感到一阵疲倦。不是生理上的疲倦。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基本上还行。主要是精神上的萎顿。山斯基希望那个乌克兰人不同意价钱加倍,要不然那笔数目可真叫人难以拒绝。他确实不想为他不喜欢的人和不信仰的事业去跟俄国人玩命,但他同样也不愿象一只饥饿的耗子那样活下去。

  山斯基本能地感觉到哈默尔林的主顾一定会同意加到4000英镑,这使他相当害怕。人们往往讲许多废话,什么姜是老的辣之类。干山斯基这一行,年轻时就到顶了。之后就一年不如一年。干还是能干,但却总有些瞻前顾后,不象年轻时那样挥洒自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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