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云天直摇头,说:“他们中对我有意见的人,昨晚已经跟我正面较量过了。改革方案实施后,紫云中学个别老师会有落聘的可能,但政府负责给他们联系工作,估计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没必要来这一手。”高志强沉吟道:“那又会是谁呢?”毕云天说:“会是谁?是在我前面碰了硬钉子的人。”
高志强忽然想起一个人,就说:“会不会是他?”毕云天说:“谁?”高志强也没回答毕云天,只气愤地说:“没有王法了,这还了得!我马上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高志强对着话筒说道:“喂,你是银秘书长吗?你在哪里?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等高志强放下电话,毕云天便说:“那我走了?”高志强说:“你不在这里也好,你在这里有些话还不太好说。”又说:“你现在可以打移交了,下个星期就到北京去。”
果然后来就再没人给董小萍打那些电话了,毕云天这才放了心,把要移交的工作做了移交,然后离开了临紫。
他没有走直接通往省城的国道,而是往西去了宁阳县。毕云天在宁阳县做书记时,曾在该县最西边的梅村蹲过一段时间的点。梅村的人大部分姓梅,据说那里的梅家人也是许多年前从紫街梅家分出去的,毕云天因此对那里很有感情。最近梅村的村长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请他回去看看,他们想将村里的井水开发一下,看能否找得到合作伙伴。毕云天对梅村的井水印象很好,觉得有一定的开发潜力,决定离开临紫前再去走一趟。
小车一驶上紫黎公路,就颠簸起来,那样子极像一个喝多了酒的醉汉。小车的底盘低,司机小于左冲右突,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刮了好几次,刮得毕云天都隐隐有些心疼起来。便忍不住对小于说道:“小于呀,你看就这样一条毛马路,临紫七县一区的老百姓跑了几十年了,还是个老样子,你说临紫的经济怎么上得去?”
小于笑笑,没说什么,只耐着性子专注地开他的车。他知道毕副市长是在发感慨,并不需要他发表什么高见。毕云天做宁阳县委书记时,小于就给他开车了。小于开车的技术和服务态度是不用说的,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乱说话,领导在车上说点什么,他就是跟自己的老婆也从不透露半点口风。因此毕云天离开宁阳时舍不得小于,又把他带到了市里。
三个多小时后,进入宁阳地段,小车一下子平稳起来。望着前面那条铺了柏油的马路,毕云天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他想,在宁阳多年,做了不少事情,要说看得见摸得着的,也就是这条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成的柏油路。毕云天明白,高志强就是见他在宁阳时修了这段路,才执意让他去北京跑紫黎公路的工程。
毕云天正这么想着,小于问了一声:“要不要在县城停停?”毕云天摇摇头说:“算了吧,直接去梅村。”
一个小时后,在快进入黎西地界时,小车往左一拐,驶上了一条村道。村道虽窄了点,路面却铺了细砂,还好走。很快到了村口,梅村人都迎了出来,毕云天一下车,就跟他说起短长来。
在梅村长的陪同下,毕云天到各处去看了看,接着又去了村后的水池。毕云天走过的地方也不少了,至今他还是觉得梅村的井水最好,因此他在宁阳做书记时就让县财政拨款在梅村修建了这个大水池。池里的井水源源不断往外冒着,池边的龙头是用不着关的,任凭那井水随意外流。毕云天拿起池边的竹勺,满满接上一勺,喝了个饱,再让小于拿过车上的几瓶矿泉水,把里面的水倒掉,再接上井水。
望着这亮花花的井水,毕云天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便兴致勃勃地对梅村长说:“等紫黎公路改建好了,我再请个老板来开发这里的井水。”这话让梅村长看到了一线希望,高兴得满脸都是笑。
接着梅村长又陪毕云天去村边的小学瞧了瞧。这所小学是毕云天费了些周折,从他一个已在沿海发了迹的大学同学那里化缘化来的5万元钱办起来的。小学的第一位老师是一个名叫梅雨的漂亮女孩,她是梅村唯一的高中毕业生,也是毕云天选中的。
说起梅雨,她虽然也跟梅村人一样姓梅,但她却只能算半个梅村人。原来她母亲是紫街梅家下放到梅村来的女知青,后来嫁给梅村一位刘姓青年,生下了梅雨。因此梅雨的全名叫刘梅雨,但梅村人叫她时都是叫梅雨,从来没人想起前面还有一个刘字。何况她就生在梅村,长在梅村,母亲又姓梅,她天经地义就是梅雨而不是刘梅雨。后来刘梅雨就彻底消失了,只有了一个梅雨。再后来,毕云天为了提高梅村小学的教学质量,给小学派了一位代课教师,把梅雨送到省城师大去进修。不想这梅雨一去不复返,师大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歌星。
梅村长告诉毕云天,梅雨虽然人没有回来,但她每年都要给村小寄赠两三万元办学经费,不然村小早办不下去了。毕云天心想,这梅雨虽然人没回来,却还没忘记梅村。
毕云天并没在梅村久留,当天晚上就赶往省城,第二天飞了北京。
到了行政学院,毕云天才发现这个学习班的学员大都是报纸杂志和电视台电台的主编副主编,抑或科研机构、高等学校的负责人,只有他毕云天不伦不类,与他们不搭界。他意识到自己是来掺砂子的,也就是说这样的学习班是为文科教一些业务部门办的,原本就没他这种地方官员的份,是有人从中凑合才把他扯了进来。